让-吕克·戈达尔是电影史上神一样的存在,而且,他的传奇至今仍然没有落幕。但谈起戈达尔的电影作品,大多数观众都是望而却步的。
戈达尔出道时已经是一名电影语言的探索者,半个多世纪来,他从未停止过对电影语言的革新——他一直以“革命者”的姿态屹立于世界影坛。
戈达尔的电影充满了多义性,甚至,“歧义”是戈达尔电影无处不在的存在。所以,解读戈达尔的电影,往往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因为如此,戈达尔是电影学术界的香饽饽,关于他的电影的各种论著和论文,可谓汗牛充栋。
本文不是学术解读,只通过片言只语,管窥戈达尔的名作《芳名卡门》。
“警察属于社会,梦想属于个人。”
在一场“乱入”的抓捕、审判戏中,一位秩序维护者说出了以上的警句。
《芳名卡门》的故事其实非常简单,在一次抢劫中,年轻的警察爱上了美丽的女劫匪,他们一起逃亡,在性与爱之中,猜忌与隔膜也始终相伴,最后,在另一场抢劫中,警察杀死了卡门。
在警察的身上,有着两种属性,社会属性和个人属性。在第一种属性中,警察要维持秩序,打击犯罪;在第二种属性中,警察只想得到并永远占有他的梦想——卡门。
在第一次抢劫的扭打中,警察的社会属性逐渐消怠,并迅速滑向“梦想”,于是,他疯狂地亲吻卡门。
可是,卡门就是卡门,那个永远狂野的女孩,她不可能属于任何人,爱或性都无法征服她,她的悲剧也是命中注定的——只有死才能够终结“梦想”,回归“秩序”。
卡门是男人的“梦想”,革命是社会的“梦想”,但“梦想”终究只属于个人,就算她一时绑架了社会,最后还是会“断了气”!
“当你爱上我,你便完蛋了。”
印象中,这句台词出现了两次,引用自一部电影,又出自卡门之口。
卡门太美,太诱惑,但其实她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一旦“亵玩”,便是灭顶之灾。
其实,卡门之美,不是纯洁之美,而是黑洞之美,一旦被吸纳,无色无相,万劫不复。
“寂寞逼使我成为自己的挚友。”
警察的寂寞,男人的寂寞,在我们这个肥宅的时代可能更加普遍。
大多数的人可以用电子游戏、仿真娃娃来排遣寂寞,但警察却选择了最惊险、最刺激的方式,并以献身精神完成了对“梦想”的涅槃。
“你令我作呕。为何男人要存在?”
当你令你的爱人作呕,你便已经game over,你可以选择退出,或者死磕。
警察选择了死磕,最终只能是磕死。
“今时今日,无所不能的机器制造着我们不需要的产品,从原子弹到塑胶杯,没人需要原子弹和塑胶杯。”
戈达尔在影片中饰演“自己”——一名“失神落魄”的导演。这是他在影片中的箴言之一。
其实,他说的是“革命失败之后怎么办(?)”后者“消费时代的恶果”。
戈达尔是“毛主义”的追随者,“68革命”之后的十余年,他其实主要制作各种各样的“革命影像”,鲜有在大银幕上呈现自己的作品。《芳名卡门》可以说是他回归大银幕的重要作品,也是他告别“革命影像”的分水岭。
告别归告别,戈达尔也不忘在影片中留下一曲挽歌。他在影片中喃喃自语:“毛说过,要记住数字。……毛是伟大的,他养活了那么多的中国人。”(大意)
“我们应该闭上眼睛,而非张开眼睛。”
戈达尔在影片中的另一箴言。
沉迷“革命影像”的十余年,戈达尔离群索居,当他回到现实世界,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影片中,戈达尔病了,反应迟钝,神经质。但在他的眼里,是这个世界病了,而且已经病入膏肓——他已经“无眼睇”。
“当有罪的在某角落(一端),无辜的在另一端。”
第一次,戈达尔说。第二次,卡门说。第三次,卡门又重复了一次。
世界是一个天秤,有罪的、无辜的构成了一种平衡。实际上,没有人是“无罪的”。
“美丽,是足以承受的恐惧之始。”
仍然是戈达尔在影片中的箴言。
卡门的美丽是“原罪”?革命的色彩是“恐惧”?
戈达尔也是矛盾的。他为之“奋斗”的“革命”或“影像”,是“美丽”的,却也在消费时代陷于“失语”——就像影片中那些听不到的对白。
还有,看报纸的男子,清洁工,服务生,若隐若现的“四重奏”,……
他们是平衡宇宙的二次元吗?他们来自另一个风平浪静的世界或空间?
是电影还是现实?
影片中的混乱与犯罪,是戏中戏,还是我们所见的“现实”?
导演在哪里?
戈达尔或许是一个无奈的先知。
《芳名卡门》到底讲了什么?
是告别革命?还是告而不别?
但是,梦想,是必须放下的,或者,留下一首凄美的挽歌。
看完很轻松,但看得不容易。像是吃完一整块带筋的牛排,卡在嗓子眼,没有水,这84分钟里,诱人的牛排让舌头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到了最后一分钟,蓄势待发的口水连带着哽人的食物一起到了胃里。比喝了瀑布都畅快。
但一个朋友显然觉得这不是一部好理解的片子,看完就问我:“你看懂了吗?”在我看来,它就是一起抢劫、一起绑架、海、乐团、不漂亮的戈达尔、卡门的眼睛。片子搞得很花哨,所以没有很掏心掏肺的感动。它最有看头的地方不是爱情、不是讽刺。要说讽刺,那也是戈达尔本人对自己的那一小小调谑,让片子像“虚构的纪录片”。
最让人如此舒展的是欢乐的结局。准确来说,是答案。
“无辜者在一边,有罪者在另一边,这叫什么?一切都消失了,但太阳照常升起,人也还在呼吸,这叫什么?”
我,未经世事,认为,这叫“不幸”。
戈达尔,秃了头,认为,这叫“日出”。
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一部好的电影是不会给观众答案的,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一部好且狡猾的电影是不介意给观众答案的。“日出”这个答案不死,它不会推翻,不会在意料之中,不会破环你的答案,也不会让你停止思考。
其次,它对性爱部分的处理也延续了这种“给,但不给你第一时间想要的”的作风。色情片执着于器官与呻吟的放大,很多情色片也总是把过程拍得明明白白,没有意淫,只是满足了观众对“做”这个行为的好奇。意料之中,全都是意料之中,谁都猜得到两个裸体亲吻完的下一步。反倒是戈达尔的处理:用海潮去代替肉体抚摸。当温柔的浪迭起、落下、迭起,观众还在被上一组镜头的荷尔蒙所支配,恰到好处的岔开话题挠得人心痒,不忍对运动的海浪与岩石发情,觉得其中必有暧昧的隐喻。
音乐,音乐的使用方式是最先锋的。来得莫名其妙、来得又极富层次。一个场景可以由白噪马上切到交响,最后万籁俱寂,但感官上又极为统一。好像是戈达尔早已经录完了这85分钟的所有音乐,存进了收音机里,电影放映时再在荧幕后面调试、播放。观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正缓缓扭动着按钮,伴随着有些迟钝的电波产生了一种精妙的质感。在卡点上并不精确,但却准确地在最有韵味时刻不紧不慢地出场。
“芳名卡门”,其实不像是在拍一个美人,也不止在拍一群年轻人。它既不个体化,也不群体化。它像是戈达尔的眼睛所及,像是站在那座海边房子里所望见的风景。很平静地看着大学生与乐队、爱人与浪潮。偶尔一阵风吹过,心里很舒服,写写脑子里幻想的故事,看一场夕阳。最后,在日出前把写下的故事拍成一部片子。空无一物、充满怪诞、风景很美,剩下的就是观众和生活的事儿了。
“要闭上眼,而不是睁开。”
看之前收藏的一篇达内1986年关于戈达尔的文章,觉得可能必须得补充在看这部电影闪过的一些本体论之思。虽然后来的我被侯麦似的色彩穿搭和身材吸引过去了……
除去短评里提到的,戈达尔还提了录像带。80年代可能就是电影之死话题的第一次,或者说是第二次,第一次是60年代,按达内的说法,是新浪潮自杀式的革新拯救了电影,那80年代呢?80年代是一个疑问,如果没有解决80年代,那么就承接不了世纪之交的数字和胶片问题。那么,80年代的电影之死问题与录像带技术有关吗?除了大片blockbuster的问题,每一次电影本体的变动都是技术引起的;电影的诞生本就是依赖技术。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录像带的问题与small movies有关系吗?在《芳名卡门》里,有年轻人拍电影的问题,这是新一代戈达尔们面临的问题,所以有一段台词里他提到了年轻人,虽然有些幽默,但似乎隐含着再新浪潮的疑问。不过我自认至今也没有对新浪潮形成真正的认识,过去了将近80年,可能电影学院拍片的人还得思考这一问题,如何再新?还是电影已死。许多人似乎选择了去类型电影的场域,去商业,再或另一极端是实验影像,再或已离开电影媒介了。总之,如今这一创新的重任似乎落到了残存的艺术电影里,可惜了,我也没有看多少。这又是一个疑问。但如果这个探索还未被完全抛弃,电影应该就是不死的,我们这个时代的塞尔日·达内应该还在。
接着在又一段话里戈达尔又批判了西方社会,原子弹到塑料袋,资本主义,包括当下的加速主义之思,这是很悲观的。人没有主动性,没有创造性,生产垃圾。可能电影里梵高寻找的日落的黄与睡衣的黄就是这种危机的表征。这个时代需要再一个梵高,需要年轻人去寻找(这似乎就是他的原话,也像是他说给自己听的)。所以,后来的戈达尔的回答是什么呢?我不知,我还没看他的电影。但可能这是一份宝藏,只需要时间、精力、思考,或许就能获得。
总之我此刻又得离开戈达尔、离开电影本体论,去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领域,一种似乎被强加的感受。随心所欲的感受,将之纳入自己的事业中或者自然的生活里,或者有一片独特的空间留给它,这就是我的心愿吧。
表面上是爱与死、力与毁灭交相辉映的狂欢,内里却被难以磨灭的“理性”的窗棂规约,无论是影像外延上的声画设计,还是内涵层面上藉由主人公表露的思而无果的困惑与恼羞成怒(自然也要考虑到六八之后戈达尔的某种来去匆匆的政治惶惑),都可以看到戈达尔相当刻意地想营造一种理性插入感知性的秩序——越是混乱,越是在经营秩序。而这种秩序的终极指向是什么?戈达尔绝不是一个实在论者,其必然转向胡塞尔式的纯粹—虚空,我也懒得讨论。但是不可忽视的是声画设计上,外叙境声音的插入,除了形成了爱森斯坦意义上的碰撞(海浪—爱的激流—贝多芬),同时造就的是由时空重叠引发的叙事延宕,巴赞评《偷自行车的人》时所期待的“电影(情节)”的消失在此走向了极端。另外戈达尔实在是营造不适感的大师,譬如厕所里的贪食者,和那只抚摸荧幕/观众的黑手。
"毛是个好厨子,他喂饱了整个中国."
戈达尔梳了梳他稀少的头发,他还能讽刺自己。我看了下自己的秃头,想哭。
86/100 两代人之间,两个时代之间,两性之间。音乐性的探索,海浪的蒙太奇:海浪、乐团与爱的场景,由剪辑成为三重叠加效果。俏皮又正经,赏心悦目的一部。疙瘩演的是乐队疯指挥,在临近结尾的酒店戏中,拍拍肩膀致谢了每位乐手。
某種程度在補償缺席了二十幾年的女人形象?
我雖無知,但我知道世界並未由無辜者掌控。如若可能,我們便繼續前行。我不是害怕,只是因為我從來不能。亦不知如何。投入其中。 ++ 看过留脚印。卡门,漂亮。
我虽无知,但我知道世界并未由无辜者掌控。如若可能,我们便继续前行。我不是害怕,只是因为我从来不能。亦不知如何。投入其中。
女一竟然原定是伊莎贝尔·阿佳妮。。。Colin MacCabe说,戈达尔在1982年拍《受难记》,美学上登峰造极,但是票房扑街,戈达尔因此和资方(大公司)交恶,他坚决以小制作电影作出回击,就有了这部《芳名卡门》。小制作电影的规模有多小?拍摄第一天阿佳妮到片场时,摄影组和声效组,两组人只坐一辆车,而阿佳妮的化妆造型和助手就坐了两辆车...到达片场以后,库塔尔开始调灯,竟然要阿佳妮现场做灯光助理的工作,阿佳妮愤然离场,退出剧组,戈达尔只能另觅人选,卡门一角最终花落玛鲁施卡•迪特马斯 Maruschka Detmers 。。。
当镜头转向戈达尔 迷茫矛盾痛苦与厌倦溢出屏幕//又一次创造性地音画运用和有趣的平行叙事//相当努力地制造全新的电影语法 但“全新”太难定义了//要对电影有多深刻的理解才会由衷地“厌恶”电影//混乱在一定程度上构建起迷人的本质
王家卫和范桑特基本未能超出此片
平行时空处理得不够风骚,不过这对情人还是挺有意思,比戈达尔早期探讨的爱情关系也有了更出新的东西。
戈达尔生涯第三期的杰作,获威尼斯金狮奖与技术大奖。1.将[卡门]题材与强盗类型片融合,呈现爱情中狂烈的占有欲与攻击性(一如多次将门、窗推撞在对方身上),爱与死最终合一。2.对声响与声画关系作了极致的实验与探索:海浪画面与贝多芬弦乐四重奏分别作为“支线”时而穿插进来,但4位小提琴手始终只露一部分,海浪始终是画外音,乐声则时而作为画外伴奏,时而入画(如结尾饭店场景中的乐队),时而与人物对话声互相打断,抑或猝然中止。这种乍看散碎的声响拼贴与声画分离,实而却与人物情绪、故事氛围融贯贴合,一如复调音乐般丰富鲜活。4.高达在病房里东敲西拍,体验声响;手拿录音机,敲击声、钢琴声、轰炸声与叙境内的谈话声交织起伏。5.“疯导演”疙瘩负责口头批判机器生产与无用消费。6.清洁工面对尸体只管拖去血迹,荒诞又讽刺。(9.0/10)
7.5/6.5 导演表现出强烈的厌倦感,仿佛他宁愿听贝多芬四重奏,也不是很愿意拍电影。影片显示出他对电影手段的娴熟以及对电影兴趣的丧失,然而,他依然能让观众目不转睛。---宝琳·凯尔
混乱而无序的影像、对白与音轨构成了全片。在枪战中看报的男人、安静清理血迹的女人、从厮打到相拥的警与匪,这种“布努埃尔式”的讽刺无处不在。让-吕克·戈达尔饰演的疯老头儿更像是他本人——“厌恶”电影,“亵渎”电影,仿佛只有变幻莫测的海浪和跌宕起伏的贝多芬四重奏才是戈达尔真正想拍的。
戈达尔的电影都有荒诞气质,里正常思维好远,开头结尾的枪战戏尤其如此,但看得很有感觉。本片竟然用了好多空镜,基本都是潮水,情欲的张力就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澎湃,这掌控力太强大。
这才叫改编!强烈的个人风格为那部风情的歌剧增加了智性,同时保留了肉体。深化了两性的存在问题——谁无辜谁有罪。女权立场——不是言语而是行动,正如他习惯在台词里直接吐槽资本主义那样,同时增加电影和大众文化一脉,又有了现代感。只会默念的小提琴手是卡门的反面。还得看下梅里美的原著。
“要是我爱上你,你便完蛋。”平行剪辑的十几个海浪空镜头,像是对男女主人公爱恨纠缠的呼应,也像是欲望的激荡,或许又只是戈达尔所说的“噪音”。电影对声音的处理着实迷人,浪潮声、列车擦肩而过的声音、夜晚的虫鸣,世界是一座噪音的花园。构图精妙,遮掩的光线、夹缝里的肢体律动,令人难忘。
不要问人们为何需要相爱,也不要问人们为何需要分开。就当这一切是现代神话,哪怕多一点的解释也会使我们落入俗套。
『也算补標也算新看』在医院第一眼就看着像导演,再看介绍『果不其然』就是导演本尊电影的混乱成就了所谓的『新浪潮』反正我就是当看美女了,不多不少还有两大美女助阵这样的艺术電影(片长按现在来说不算太长,法国🇫🇷艺术電影的标准长度)我曾经把抢劫当成一次排演节目。这样的经典现在就是烂片
桑塔格说:艺术是诱惑,不是强奸。像是本片的双重注脚。它呈现着一个过程,而非目的与结果。(戈达尔电影往往排除接吻与性爱的结果,而只表现事发之前后)这里的诱惑不是指浑浊的欲望,在间离效果作用下,那些裸露的身体,让人感觉不到猥亵。戈达尔电影始终是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