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女女

    在我生活的那片黄土地上，我曾那么努力地挣扎着离开，知识改变命运，这响当当的一句话，深入到父辈的心里，灌输在我们意识里。在时间的无涯里，混混沌沌二十几个春秋，董志塬不再是过去的董志塬，改变是老牛拉车，一点一点地逡巡着前进，而却恍若一瞬，一瞬间我们就变到了现在这副模样，几乎家家生活富足，有院房子，或好或坏有辆自己的车，柏油马路铺到家门口。或许，是的，我只看到一部分，我视线所及的地方，我所亲历的地方。而贫穷、艰难、悲痛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搁置，无助木然地存在着。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的寒冷太庞大了，我们倾其所有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或者说我们解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我们有时候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就像《黄土女女》中方奶奶说的，人的念想像是撒下的草籽，会越长越疯，由不得自己。何止是念想，很多预期的不可预期的都在潜滋暗长中吞噬着我们的生活，现实听起来是多么悲怆无奈的一个词汇，惟有面对和接受，一路向前，无论多大是艰难和挫败都必须挺住，向前。正因为跌宕起伏的艰难无奈，我们才更应该有所相信和坚持，设想若没有亲人、爱人、朋友以及那些生命中温暖的人，我们将是何等的凄惨，心在飘摇中不知所终。但人性的自利、现世的复杂又使我们不能太过苛责和依赖，因为更多的时候温暖、富足、爱、都是一种自我感知。你所用心感知的温暖富足，不仅照耀了别人，同时也照耀了自己。

  曾看张承志在《心灵史》中说：在大西北的黄土高原上，人应该习惯一种淡漠，无论是对无休止的沙，对传说中欠收和灾害的消息，还是对家人是衰病伤亡。。。走在黄土高原的 人，心里都有一层细尘般的绝望。。。遇见这些文字，我开始想，到底是什么给人们心里蒙上了一层细细的尘埃，张先生提到西北人的平和，其实我从来没有从黄土高原上体会到真正的平和，在困顿与艰难中挣扎的人从来不会真正获得平和安宁，所有的行走都是在土里泥里、水里火里。心里那些细细尘埃，也是挣扎在生活中艰难斑驳掉离的碎屑，你不置身其中，永远无法真实体会和感知。再美丽、悲切、看似真切的描述和演绎也显苍白。生活真实的可怕，只能投身其中忘情去跋涉。

   离开家乡这几年，家乡这个概念逐年在心里清晰起来，看到过不少人写离乡漂泊的愁苦和内心的流离。也会模模糊糊开始感慨，但那些稀疏的感慨是何等空洞乏味，亦或说是一种无病呻吟的矫情。现在想，在拥有的时候，在触及得到的时候好好珍惜、认真对待，就是最大的慰藉和眷顾，也是对乡愁情愫最好的情感回馈。如今站在人生困顿迷茫的分水岭上，放眼在繁华与萧索中反复打量，视线被一次次牵引着去向一个地方，这几年，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心野的那一处，被深深烙印着的是——小路弯弯，炊烟袅袅，吠叫稠密，杏树成荫，而我扎着羊角辫唱：我们是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美丽。。。而今村子那种乡野气息已愈来愈淡，人们向着更为富足便捷的生活一步赶着一步的迈进。因为是太近的接触和太庸常的生活，让我忽视了对改变的反思和审视，所以也便有了文章开头所说的恍若一瞬的错觉。我们有时候感觉到的一瞬，或许只是我们没有勇气和心力回望和面对，不经意间将它模糊，然后美化成我们记忆的标本。

   最近看拍于我所生活的那边黄土地上的电视剧《黄土女女》，看故事，看情节，每次听到董志塬这几个字内心都会莫名的悸动，也便想到黄土地，想到内心那一层细细的尘埃，想到通住窑洞那长长的陡坡 ，想到我的那些亲人，父亲，母亲， 很多故事情节幻化到现实中，变成我还原家乡记忆的契机。剧中方奶奶多次说——有苦有愁都咽到肚子里去。我想这句话是内化在黄土高原人的骨子里的，这才造就了那一方的悲伤欢喜沉郁顿挫，柴米油盐简单生活，底气很硬的粗犷禀性。太过庞大繁琐的无奈和悲苦，很少的给予就满足，很少的快乐就开怀。有时候想，是不是看到了太多的悲苦，内心就会长出茧来，就会变的足够麻木疲懒，也便是很少的诉求就能被满足，很大的震撼才能被感知。铺天盖地的黄土，迷了多少人的眼，又是多少人内心的归依和富足。在这里人们太多的悲苦和困顿都在独自吞咽，为了生活不惜一切奔赴在黄土地上，把能够赚钱的一切看得比自己的命贵重。就像剧中村民为了那些从外地引进的洋鸡，哭天抢地。绣綉为了养活那些洋鸡甚至不惜让鸡住炕上，不怕脏，不怕苦，不怕累。东东咬牙切齿的地说：“只要鸡能活，让鸡住炕上，我们住鸡窝都可以。”看似一句玩笑话，却是陇原人最真切的写照。而他们给予生活的这种耐心和较真，也是现在我们这一代人所渐失的。同时，剧中对于陇东人过去的那种守旧保守、简单直接，演绎传神到位，守旧本分在这路自成天地，深入人心。若要在这种大环境中挣扎出来并有所突破，你面对不仅仅是流言蜚语，还要有与守旧狭隘闭塞撕扯突围的决心和勇气。

  香包作为剧中的文化背景和主线，承载了太多黄土地上的人们对于香包艺术的特殊情愫和不懈追求，同时也是人们脱贫致富，松弛对黄土地的依赖，走向美好生活的媒介，在对陇东农耕文化艺术表达渲染的时候，我想更应该唤起人们对于这种传统文化艺术基于现实对照的反思。事实上，近几年来，自从庆阳香包小有点名气之后，市场的推动和催化，香包本身制作开始浮躁，真正精雕细琢的香包少之又少，香包开始走粗放的路线，市场上大量充斥着机器加工的粗针大脚的粗线活，我个人认为这很不利于香包这种手工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香包作为一种传统的民俗文化符号，应该走精品路线，要有品牌意识，若要寻求更大更持久的市场，更应该坚持手工制作的精细和传承精神。以质量赢得好誉，打造属于自己品牌文化，而非盲目随市场起舞。
   
   剧中我爱方奶奶的淡定智慧和刚强，绣綉的坚持笃信和无畏。她们纠葛在现实以及命运的跌宕中步履维艰一路走来，有所坚守，有所突破，有所保留。她们一老一小可以说是代表着黄土高原上首先冲破守旧惯性思维藩篱的坚定和刚强。不得不去感慨，刚强的人生是浴火重生之后的依然坚守和保留，一切都是那样来之不易，丝丝缕缕纠缠在每个陇原人的心里，我们一边徜徉，一边郑重与过去道别的同时，又怎能不去回望和正视那些苍凉悲苦与心上细细尘埃。一路悲喜一路磕绊，正如歌中所唱——皇天厚土，一路走来好时候。

                                                                                        ——丫之 2013/4/14（qq：4140418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