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引发的非议,或者其本质问题,已经在《方形》这部电影中得到了全面展现。之所以产生问题,其原因与“大众艺术”这个词汇中直露的悖论如出一辙。当代艺术其实也已经将自己变为“大众艺术”,但不是像电影那般通过商业达致的普及,而是在姿态上变得更加民主:比方说装置艺术,便是邀请观众一同进行体验。艺术不再有门槛之限,它敞向所有人。
当代艺术从自身缘发出了这种民主化倾向,但与此同时,它也仍然不忘记自己还是一门“艺术”,即一种加工、制造并进行包装的非消费品。它建构在艺术内部的话语与规则之上,逾越了日常生活的界限。这是当代艺术既敞开身姿接纳看众,同时又让他们觉得难懂的原因。当代艺术在显现出民主社会共有的平等观念时,也不能忘记自己首先是作为艺术存在的。
这种矛盾反映在了《方形》中,电影一开头就是女记者采访策展人克里斯蒂安的场景。面对出现在美术馆官方网站上的展览介绍,满脸疑惑的女记者想向克里斯蒂安探个究竟,却没想到收到的回复竟然如此简单:一件日用品放在美术馆中,是否也能成为艺术?在此,尴尬或者说幽默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克里斯蒂安直接但同时又有点无奈地指出了展览简介“不说人话”的事实。
这难道不是我们在日常生活的看展活动中,都能明显感觉到的吗?无论是策展人还是艺术家,似乎共用着一套与日常用语迥异的话语体系。只有在很少的情况下,能在展览的前言中读懂展览信息,更多情况是被淹没在高大上的术语中,有时还会有不少理论话语来帮忙。前言原本用来帮助观者理解展览,最后让人感到更加困惑,说明它只有一个目的:即将作品包装为“艺术”,超越常人的理解。
当然,也有一些真诚的前言确实点中了展览的要点,但大多数都只为显示自己的“高级”,故而不想说人话。艺术难道不正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伪装起来的吗?首先组建一个圈子,这个圈子必须包括艺术家、评论家、还有有钱的买家,艺术家负责生产作品,评论家吹捧,买家购买,艺术就在三方组成的封闭圈子里流转。并没有观众什么事,最后等到某位艺术家被吹捧起来了(以作品卖价衡量),观众便顺理成章地加入进来。名气源自内部炒作,与观众无关。
《方形》以逗趣的方式戳穿了艺术活动的这些“阴谋”,其中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得意姿态,不如说姿态贵显真诚。比如在展现当代艺术家与观众之间奇怪的关系上,《方形》再次采用了当面交流。艺术家与主持人安坐在台上,观众静静待在台下聆听。内着工装、外套西装的打扮,显示出艺术家虚伪的本性。谈话情形也极为常见,对谈内容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艺术家的回答必须使用一台解码机器才能解析。而观众却傻乎乎地坐在台下做好涨姿势的准备,但很可能对谈结束之后他们什么也没获得。
这还只是复制现实生活中艺术对谈的表面现象,更加妙趣的是台下一位观众因为病症不断地喊出不堪入耳的粗话。这既是一个象征,代表着观众内心被压抑的不解和愤怒开始爆发出来——因为没有人会说自己完全看不懂当代艺术,而事实是他真的很可能完全没懂,而为了伪装自己有一定的艺术修养,他现在选择乖乖地坐在台下聆听发言,并装作听懂的样子——困惑和不解这个真实情况被压抑在潜意识里。这些辱骂是对观众内心的病症学诊断。
同时这也将整个访谈现场变为一处艺术现场,因为它逾越了现实世界运作的规则,引人进入在场的情境中,并目睹自己身上涌现出的尴尬。在如此严肃的艺术访谈中,观众应当约定不发出任何声音才是,除非是想提问。但现在,这套约定俗成的规则被打破了,日常生活的交流遂变成一次艺术行为,所有人都卷入艺术运作的场域里。这是整个场景引人发笑的原因:艺术家虚伪的话语被揭穿,艺术活动假造的姿态被拉低,艺术被嘲讽、被戏谑。
反映策展人和艺术作品之间的关系,《方形》中有两处。其中一处是某件艺术品堆积的碎石不小心被参观者踢掉,面对如此严重的一件事情,克里斯蒂安“急中生智”直接指示工作人员重新将其堆好。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是当着女记者的面作出这些指示的。可能因为女记者不懂瑞典语因而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情况也很可能相反。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事件引发的就是作品的归属问题。如果作品被破坏后,策展人能在不告知艺术家的情况下自己将其修复,那么这件艺术品还能不能算是这位艺术家个人的作品?
比这个问题更严重的是,策展人或美术馆方面并没有权力来将因为观众不小心破坏的展品自行修复,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当然,因为这只是一件堆积作品,其完成也很可能就是工作人员做的,修复前后也基本上看不出本质差别。但因为非艺术家的外力作用在了艺术品上,那么它恐怕就不能再算是一件个人作品。这也许就是艺术圈中众所周知的谎言,克里斯蒂安显然“驾轻就熟”,对于这种突发事件懂得如何处理;而《方形》揭开的只是其中一角。
这组镜头之所以让人感到尴尬、有趣,并引发了一丝丝难解,在于克里斯蒂安是当在女记者的面做出指示的,当时两人可正在计较性与爱的问题呢——撇开这个厚重又深刻的话题吧,虽然它很能揭示中产阶级道貌岸然的虚伪本性——只谈指示的毫不遮掩,很可能说明了美术馆自行修复作品的举动在艺术圈中乃是司空见怪的事情,即便艺术家知道了又怎样,还不如省点事更好。这从侧面透露出被蒙骗的只是观众,而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记者等无非沆瀣一气。
当然,观众也不是蠢蛋,他们以自己的“无知”抗拒着艺术作品的“高深”。这反映在电影中出现的几处对展览现场的观察。作品旁边毫无例外地坐着傻乎乎的工作人员,监督看展的观众不去破坏展品。然后观众一律带着无知的神情从墙壁后面探出头来,偷偷瞟了一眼便匆匆离去。或者随身挂着相机的观众进到展览现场,呆立在那里,随便瞄上几眼,拍下几张照片,然后赶往下一处展览现场。观众自然是看不懂的,但他们也不想看懂,他们展示着自己的“无知”,撕下艺术圈道貌岸然的伪饰姿态。
这个场景之所以引人发笑,是因为我们感觉到它们是如此的熟悉。在平时的看展过程中,不是经常看到类似的情形吗?走马观花的游客打卡一般流转在一个个展厅,而对作品有多少具体的欣赏价值他们是不太关心的,他们在乎的是能不能拍下照片,发到朋友圈。或者我们自己也不是这样吗?即便带着一种审美的心态,但对当代艺术过于高深的理念感到蒙逼的时候,我们不是也匆匆瞄几眼,甩头走人吗?
如果说当代艺术将观众隔绝在外面,以内部圈子的方式运作,那么它同时也不得不“邀请”观众,来伪装自己确实是在进行艺术展览,虽然观众在此是以虚拟的方式存在的。与此同时,观众也以自己的方式“利用”了艺术作品,比如将其当作拍照的背景或抬高生活品位的工具。原先是艺术家通过作品与观众进行交流,如今则是作品将艺术家和观众隔绝了开来。这就是当代艺术虚伪的内核,艺术成为了上层阶级自我话语的建构,大众只是被利用来为它的“民主化”阴谋服务。
反映在作品-世界这一轴线的,是美术馆对展览作品的宣传,这同样也可以看成是策展人-作品轴线,但我们放在这里讨论。《方形》中作品宣传的话题,是电影中尤其重要的一块。因为只考虑流量,“病毒式传播”的宣传引发了伦理争议。在这里,电影再次逾越出中产阶级的话语范域,将克里斯蒂安拖入了尴尬的境地。这当然是为了再次凸显中产阶级道貌岸然的形象,同时也在嘲讽现代社会只看流量的宣传方式。
一切都是话题,与艺术作品了无关系。并不是艺术作品吸引观众来看展了,而是外在于它的宣传吸引了大量观众。这难道还不虚伪吗?还不本末倒置吗?如果说连当代艺术(号称最标新立异)都要病毒式宣传来吸引观众的话,那么其他的展览怎样才能保持人气?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反映在“作品-世界”这轴的,还有就是如果作品中的人物侵入了现实,会发生什么?
这也许是《方形》全片最为人称道的地方,原本只出现在展览屏幕上的奥列格如今化身为一具怒吼的猩猩出现在晚宴上,这是艺术侵入到了现实,虚构与真实并置在了一起。现实生活的晚宴于是变成了一次行为艺术的展览现场:大家都以为只是来助兴的表演最终竟然发展为一场闹剧,震惊不已的中产阶级人士们还想在危急时刻保持住自己的体面(以那位艺术家为例),实在让人哑然失笑。这涉及到了如何看待艺术与现实之间的关系。
瑞典导演鲁本·奥斯特伦德作为70后中生代中流砥柱,自跻身戛纳、柏林金熊、东京电影节,近年来可谓顺风顺水。2014年的《游客》更是大放光彩,至本片《方形》达到导演职业生涯巅峰——在艺术电影的圣坛第70届戛纳电影节摘得金棕榈。奥斯特伦德以其极为鲜明的创作风格辨识度,在当今艺术电影的范畴中确立了稳固的地位。
片名《方形》取自于皇家博物馆的一个艺术装置,在博物馆门前用灯管围城一个正方形,寓意是信任与关爱的圣所,其原则是“在它之内我们共享权利、同担义务。”围绕这样一个具有高度浓缩哲理意味的高概念,以博物馆策展人克里斯蒂安为中心,辐射出(方形)圈里圈外的众生相,把中产阶级的精致生活升华成一场集体演绎艺术概念的行为主义表演。生活优渥的克里斯蒂安是精英阶层的典范,因手机被偷卷入一系列看似荒诞离奇的事件之中——放下身段去塞恐吓信,失而复得之后又被底层男孩斥责纠缠,继而遭到一夜情对象的质疑,“大猩猩”在酒会上表演引发混乱,运作的“方形”项目因营销不当而被围攻最终辞职。影片文本内容极为丰富,指涉对象多元,以知识分子独有的气韵戏谑名流生活,营造高级的尴尬美学,讽刺力量十足,冷幽默处处让人如坐针毡。
本片很容易联想到布努埃尔的传世名作《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以荒唐的喜剧手法剥离中产阶级衣冠楚楚的假面,讽谑轻灵、古灵精怪的配乐如灿烂咏叹调,在批判意味之外悄然涌现喜剧因子。片中的中产阶级无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尊重」姿态对待社会意义层面的“弱势群体”——底层劳动者、移民群体、残障人士、有色人种……彬彬有礼的节制与容忍裹着厚重的钟形罩,礼仪必须放置在设置好的安全距离之内,粗鲁和猥琐须隔绝在面具之外,每个人都须得确保自己的合理、干净、文明。
大家在广场上行色匆匆,即便听到求救,明哲保身才是第一要义。而克里斯蒂安的仗义显然并非出于真正的同情,而是彰显个人文明标识的时机,当然他很快就迎来好心不得好报的尴尬境地。更尴尬的是,当他以“落魄英雄”的身份向行人借手机时,得到的是毫不犹豫的拒绝。此刻的克里斯蒂安心中必定后悔方才的热情,亦正是钟形罩存在的必要性。短短一场戏接连两个反转,戏剧张力在开场不久就得到释放。
151分钟内,克里斯蒂安遭遇或参与的无数尴尬与剧情走向贴合,不仅逐渐丰满个人形象,也折射中产阶级的处事哲学。从与下属意气风发共谋恐吓信,到互相推诿不肯亲身执行,凸显人际关系的脆弱疏离。与女记者一夜情的反应,显示出他的自命清高——即使有过亲密关系之后,依然保持个体的“独立”,作为极隐私存在的精液怎能轻易交出?在克里斯蒂安看来,如若给出无异于卸甲交心,绝非遵循游戏规则的上流精英所为。
艺术家采访座谈上的秽语连篇,虽让在座的西装革履们难以忍受,但为了以示自己的宽容尊重,大家须充耳不闻——毕竟人家是罹患秽语症的“弱势群体”。这与克里斯蒂安为流浪者买汉堡反遭奚落一样,往日的惯性歧视在矫枉过正的大环境里,反向扭转成另一种歧视——“弱势群体”反而站在道德制高点,平权意识已经饱和到逆向流转。基于此,“方形”项目的营销团队,采用典型的瑞典主流社会形象来制造话题噱头,他们并无勇气以有色人种或其他种族作为视频主角。
假面的真正脱落是酒会上“大猩猩”对精英们的挑战,游戏规则是:“设想身处丛林与野兽相遇,须保持屏气凝神才能逃过一劫,静待他人成为野兽的盘中餐。”规则本身就具有阶级固化的性质。很快,人们从游戏的欣喜中抽身,逐渐演变成讪笑、厌恶、惧怕,甚而逃离现场,文明和礼节在兽性面前节节败退,装作尊重的假面纷纷崩溃,直至表演“大猩猩”的表演者失控,触及高贵人们的底线,才群起攻之。
当广场前的骑士青铜像轰然倒塌,代之以灯管的简单装置,印证着集结思想智慧与手工创作之美的古典作品在展览场域里的退场。艺术不再追求具有高品格的轮廓外象,不再承载具有思辨意义的功能属性,当代艺术转向对日常事物的开发,让日常物品焕发艺术的光彩和意义,让艺术品占据大众视野,而不再是特权阶级的特供品——这与上文所述的尊重姿态吻合。
但所谓的“放低姿态”,仅仅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开幕酒会上,克里斯蒂安关于艺术的演讲显然和自助餐的美味难以匹敌,华服端庄,道貌岸然,然而一听到厨师宣布开餐,先前端着的姿态纷纷抛却,艺术毕竟难以果腹。
开场时女记者采访克里斯蒂安问到“在博物馆展示一件物品时,它是否就自动成为了艺术品?”这个问题触及到当代艺术展览最尴尬的本质,在现实中经常听闻无心之误的摆设竟引发观赏热潮。克里斯蒂安也用到此招“把您的包摆在这里”,相当巧妙地规避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究竟如何判断一件物品是否是艺术品,还是日常用品?所谓“艺术价值”究竟是事物本身拥有的属性,还是人为赋予的价值?其间的差异是否为大众所察觉,还是特定范畴内的权威制定标准?
这个似乎无解的问题,在清洁工不小心损坏另一个装置《You have nothing》时得到迅疾的解决——按照片摆好就行!经工作人员重新摆放的作品,即使原样复刻,也已与原作者的创作发生位移,还能称之为“艺术品”吗?以克里斯蒂安的眼光来看并无差异,毕竟“最先锋的艺术需要耗费大量资金”,毕竟“艺术”是可以购买的;而在大众的眼里,因为看不出样貌的差别,也永不可能有窥出差异的机会。于是,艺术作品的定义面临着失语的境地。
而艺术品一旦成为策展的商品,被摆上货架待资方估价,它必须再次转换身份,扁平为新媒体时代被广泛迅速传播的信息。从此,艺术不再拥有瑰丽的光环,也不再具备温凉可感的情感质地,只是信息海洋里的沧海一粟,是吸睛的工具,还可能是投注廉价同情的符码。
“方形”(square)不仅是艺术装置作品,也是测试人性的试验剂,更是全片的题眼。博物馆地处square(广场),涉及双关的指涉,在显性视觉特征和隐性指代内容之间建构起关联。「方形」的意图是建立一个虚拟的精神契约:圈内者须互相信任,彼此平等。反讽的是,影片中信任几乎完全缺席,平等也只剩虚假的外衣。
方形的概念贯穿始终,除了实体意义的灯管方块,有三处楼梯的特写亦呈「方形」。克里斯蒂安走入居民楼时的漩涡楼梯俯视,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出方形;与男孩争执后失手误推,忐忑瞠视的楼梯空镜;以及结尾和两个女儿去道歉,一起走上楼梯的旋转方形。三个放大的「方形」是剧情出现转折之处,在节奏的切分上具有明显的间隔作用。
克里斯蒂安在以为手机事件解决后,又接到便利店电话,声称另有包裹给他,此时他处于一个「方形」取景框里,意味着他将再次被困囿。女儿参加跳舞队,也在一个「方形」之内,教练说:“要把心思放在团队。”可以说是「方形」概念在实际生活中的具体运用,女孩们被圈在「方形」里,从此成为一个共享体,成为其中一员,才能被认可,才算是融入这个群体。于是,「方形」围城的城里城外,都成为这场行为主义的群演。
载于《看电影 2018·2》
首先,讲一个笑话:
(1):我从来没有向你借过水壶
(2):我还你水壶的时候它没有破
(3):我从你拿到这水壶的时候,它已经破了
以上三段式是弗洛伊德用来阐释梦的奇怪逻辑,但是,这种“即使.....然后......”的话语结构不正是《方形》这部影片构成的前提吗?
《方形》应被视作一种现实主义——不是德西卡或罗西里尼的“社会现实”,也不是安东尼奥尼的“心理现实”,为阐释此种“现实主义”,应当发明一个名词:超—现实主义(并非超现实主义或超写实主义),一种仅仅存在于影像文本之中的失衡的现实主义。
在超—现实主义中,《方形》进行着一场“当代艺术”,一场战争。只要《方形》或《寻梦环游记》这类影片仍旧成为当下热门,那么,当代拉康派就根本没有必要将《失落的一角》,或《失落的一角遇见大圆满》列为儿童的必读书目的必要,以“汝所何欲?”(Che vuoi?)的思路忧虑,是这个时段它们最应先进行的事情。
(一)为什么所有艺术都是当代艺术?
从艾未未到葛宇路,直至21世纪,“当代艺术”仍旧以一种威胁社会秩序的粗暴、可怖面孔存在——如果你只去看并准时收看电视上的大众新闻。
但是,“当代艺术”并不存在,或者,只存在于保守派的“幻想”之中。
在2017年的金狮奖得主《水形物语》之中,人形水怪的畸像为影片二元对立的意识形态的时代背景之剩余提供了一个增补——它可能是意识形态的“第三极”(“不结盟”运动的诸多国家,有趣的是:“水怪”的故乡来自第三世界),也可能是“两极”内部不属于“两极”的个体(这种论调是否想起谢林《世界时代》的“神圣的疯狂”?),或者是其他的意象——如果我们把视角从其所在的语境移置当下,那么是否代表着一种少数族裔?黑人或者墨西哥移民?但是毫无疑问地,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仅令我们看到一个畸像,一个三极的斗争。
保守派所谓的“当代艺术”等同于这样一个“水怪”形象,它是产生于近代或当代,一些行为艺术,装置艺术,达达主义的总称.......一切颠覆经验,或威胁既定艺术形式、美学的艺术方式或内容均可进入这一敌意的“增补”中。
“所有的艺术都是当代艺术”不仅仅是一个比喻,更不是时间的“此在”,相反,判定“什么艺术不是当代艺术”,却是个政治性的命题。
回到原始时代,“艺术”被定义的初期,从“无艺术”到“艺术”的过程需要面临一个问题:“我们将什么称之为‘美’”,一些非艺术的日常经验被进入“艺术”的诉求之中。
哥特(Gothic)与巴洛克(Baroque)作为西方艺术主流其中两支,究其词源即“野蛮人的(Goth)”与“怪异(Barocco)”
“艺术”的意义正是一些从“非艺术”进入“艺术”视域的过程,而不是重复其自身,这就是为什么应该重视《方形》开场不久之后,Christian接受女记者采访时所阐释的一些专业化程度较高的术语符号的原因(展览—非展览、“可展览性”、地点—非地点......),这些可归结于“原始生产性”,影片自我读解了不久后将要逐渐展现的自身,另一方面,我们不得不再次向德勒兹致敬。
狭义地“当代艺术”一方面僭越其发生空间,另一方面,令“非艺术”闯入曾经“艺术”的空间(杜尚的《泉》即后者的一个论据)
狭义的“当代艺术”是拉康理论的一个实证,或一次预演,它预演了实在界如何闯入象征秩序之中。
鲁本·奥斯特伦德为欲“解读”电影者设计了一个圈套,从门、窗围成的拘禁构图到Christian女儿的啦啦队表演的舞台边界,《方形》不缺乏“方”的意象,但也意味着一个更大的,更为接近,且无处不在的“方形”就此被忽略,即观众正在凝视的,放映影片的银幕,除却“元电影”,少有影片会提醒我们注意银幕的边界与视线的禁锢,《方形》注意到了这个隐喻,因此在文本之外,同样属于“当代艺术”。
在这里,银幕=拉康所谓的“镜像”,影厅的灯光彻底关闭之后,我们将短暂地会回到镜像阶段前的那个婴儿的状态。
《方形》最理想的观众群体并不是第三国家的青年,也不是美国,而是欧洲本土的“中上层阶级”或被称为“白左”的知识分子,它们与“Christian”相同,“观看”即完成艺术的最终创作(或用“生成”更好一些?),在内—外相互审视关系建立之后,所有人都是艺术的一部分。
(二)、“方形”为什么是彼此互相信任与帮助的场所?
一个幽灵,犬儒主义的幽灵,在世界范围内游荡。
马克思的的“商品拜物教”逐渐被一种“犬儒主义”所修正,事情的关键点并不是“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正在做”,而是“他们清清楚楚明白,但他们仍在做”,犬儒主义展示了知识理性与行为理性的断裂,每个人都可能是犬儒主义的主体,康德在对“自由争辩”的补充中写道:“随意争辩,随便争多少,随便争什么,但必须服从”这样意味着:“在学术上,随意解构,但是,在生活中,服从权威!”——犬儒主义创造了一种“临时”的价值观。
真正驱动我们(犬儒主义者)日常行为的并不是我们思考之后的成果,更像是一个信仰机器:西藏转经轮或全自动榨汁机,我们只需要做的,是转动它或按下按钮——去“行动”罢!
Christian面临的并不是“在公共空间内服从,在私密空间内解构”,相反,公共空间内的“解构”倒置为另一种形式的“服从”,这意味着:在公共空间(日常的策展)之中,他不得不解构当下社会的冷漠现象,而在私下,实在界的异象“闯入”象征秩序时,不得不做出和所有人一样的行为,由于左派占据话语权与道德制高点,当下(至少艺术和思想界如此)的犬儒主义,被反向加密,《方形》则是依托于其“反向之反向”的结构。
一种拉康色彩更浓厚的解释是:“方形”之所以是我们互相信任和互相帮助的场所,如同在影片《忧郁症》中人们为观测小行星与地球间距离所用铁丝围成的圆形框架,我们用“幻想”框定日常生活,“幻想”的另一重假面即是“经验”或“常识”,在“幻想”视域内,所有人都可以,都值得互相帮助。
“幻想”可以被解释为美颜相机的一个“滤镜”在“滤镜”中,实在界脸上的油光和痘痘都消失不见,在手机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女(男)生,她(他)应被指认为“象征秩序”或“大他者”。
《方形》所关注的是幻想与实在界的失衡,现实与象征秩序的不对等,在“行动”(Christian挨家挨户投递恐吓信)的这一刻,他不得不借用同事Micheal的外套,因为他“不能”这样穿着西装进入,此时犬儒主义与“幻想”两种读解汇合——为了维护自身的公共形象,他不得不以“成为他者”的幻想去完成他身上不属于这个“Christian”(的超我)之特性——这是一种关于“共谋”的借口,我们不妨像一个功利主义者那样:就是“做”了。
在这个缓慢如同恐怖片的推镜头中,灯光不定的明暗构成了构图中前景—后景的二分法,阴暗的灯光随时有可能将他吞噬,Christian的社会性“自我”表征被取缔,他处于象征秩序—实在界,或者超我—本我的中间点上,此时在画外,也即构图的尽头(可延伸的画外空间内)一定会有狗叫声这一威胁性的元素,他或将向本我回撤,堕入混乱,淫秽的“世界之夜”中。
(三)、为什么奥列格会失控?
《方形》在晚会上模仿猩猩的奥列格的失控进入高潮,从线性时间来看,这一场发生在展览馆因“视频事件”造成公关危机之后,Christian参加记者招待会晚宴,它也许就处于宴会厅的某侧,但是在意义上看来,它仿佛被影片悬置,一场“无害”的危机
然而,我们完全可以认定此时Christian的地位被奥列格取代,在之前,奥列格被囚禁于展览馆的影像装置之中(屏幕的边界又是一个“方形”!)。在展览馆公关危机爆发以后,欲望的客体,或“本我”的替身突然“闯入”象征秩序之中,后者随即解构。
在好莱坞流行的灾难影片之中,无论灾难“有害”或“无害”,灾难其本身往往承担“带来创伤的第三者”,无论是地震,还是入侵的外星人,在影片中,往往存在一条情感的暗线——灾难成为了其感情向度的实体,影片结尾,灾难离开,男、女主人公在一起——这是当下最为流行的“大团圆”结局。
我们完全可以以上的剧情架构看作一部校园题材的影片(更重要的是:如今这类题材的主人公也往往是青少年),,感情的“暗线”其实是明线,它满足(或“剥削”)了主要观众群体——青少年远离校园日常的诉求,却又保留了校园情愫的部分,
《方形》“无害”的毁灭性灾难——失控的奥列格,却仅仅是“灾难”的本身,一个真正的,绝对的主体,破坏象征秩序的“纯粹之物”。
在一些毁灭性的场景中(连同前面的某一幕:一场公开访谈被某位精神失常者的污言秽语打断),暗示了影片的结尾,“结尾”在这个语境中的含义并不仅仅用来表述Christian的离职或记者的尖锐质问,同样还有一个画面淡出的“结尾之后”的结尾,搬走的孩童被“象征化”,将可能以一种威胁性的他者姿态再次闯入——将会是另外一部影片,诸如《定理》或是《趣味游戏》,也许将会是《妖夜慌踪》?
(四)、《方形》的陷阱
从《我是布莱克》到《方形》,在观众对“回归艺术性”的诉求中,戛纳比柏林和威尼斯的否定更为坚决(但是《肉与灵》和《水形物语》真的因其艺术性获奖吗?)
再来看另外一个笑话;
“为什么你告诉我你要去克拉科夫而不是伦贝格,你就真去了克拉科夫?”
这个笑话来自弗洛伊德,之后被拉康引用,又被齐泽克再次引用,齐泽克认为“通过将真相表述为谎言,一种现象可以准确地讲述这真相”,鲁本·奥斯特伦德同样可以通过指涉“白左”的犬儒主义重构“真相”的地位并与自身划清界限,《方形》不会像《母亲!》或《圣鹿之死》一样,越过“政治正确”的底线。
再来看去年的另外一部热门影片:《寻梦环游记》
“冥界”的生存—死亡(同样是影片“危机”的建构)来源于墨西哥民间传说,或是拉康的“象征界死亡”,但最终通达至一个更为传统的家庭价值的回归:“Nothing’s more important than family”
拉康与“政治正确”(回应特朗普的“墨西哥禁令”)再一次成为了被“需要”的对象。
还需要结束语吗?如果有,那应当是“Welcome to the jungle,soon you will be confronted by a wild animal.......”
这将是当代拉康主义者的处境?
参考文献:
斯拉沃热·齐泽克:《享受你的症状——好莱坞内外的拉康》,尉光吉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11月第1版
斯拉沃热·齐泽克:《齐泽克的笑话》,于东兴译,河南,河南大学出版社,2017年3月第1班
斯拉沃热·齐泽克:《事件》,王师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6年3月第1版 斯拉沃热·齐泽克:《自由的深渊》,王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12月第1版
吉尔·德勒兹:《运动—影像》,谢强、马月译,湖南,湖南美术出版社,2016年1月第1版
导演在自己的作品中倾注思想观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观点不够新颖或表达过于直接,都将影响到观众对作品的接受。电影里的这种情形在其它艺术门类中是一致的,放置在美术馆的艺术作品同样需要接受这种考验:观众能否舒服地体验到作品的核心价值,取决于导演以何种适用于作品的方式让观众接受。从这点上看,鲁本·奥斯特伦德在《方形》中表现得明显过于直接了,不仅背后的核心思想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话带过:“方寸见人心”,传递这个观点的形式(即剧本上的建构)也非常直接,这恐怕是导演让人觉得“不真诚、操纵观众”的真正原因。
如果电影换成一件在美术馆展出的艺术作品——无论是静态的绘画、雕塑,还是动态的装置——恐怕都不会触发此类的反感。原因不只在于电影是在黑暗中延续两个小时左右的观看,观众需要付出全神贯注的精力,相反艺术品的观览往往处于一种流动状态,并不会“强迫”长时间的专注;更重要的是,电影似乎已经将自己从严肃的艺术作品中区隔了出来,走向“大众”(“大众艺术”本身就是具有悖论性质的表达),因而需要以尽可能亲切、适度的方式走入观众的内心,这使得越来越多的电影人学会如何于电影中隐藏观点,将电影拍得越来越客观,只从形式上显示出自己的“作者”性。
观众已经养成了此种观看/体验的方式,他们去电影院不是去接受教育的。因而,面对像《方形》这样以直接又曲折的形式来传递核心观点的电影,观众引发反感情绪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正如电影的核心主题源自于一个装置作品,场景放置在美术馆,故事紧紧围绕着当代艺术,《方形》从内容到形式都借鉴了当代艺术作品的表达。鲁本·奥斯特伦德似乎既想保持电影原初的叙述形态,同时也想将电影制作为一件艺术品。观众不能再保持过往被动接受者的状态了,而必须将自己化身为一位专程赶至某个美术馆的游客,做一位能动的阐释者。
新的观看要求与观众保守经验间的冲突,我想是《方形》遭遇到的根本困境。大多数人其实只能看到《方形》背后的核心观点及观点的直白表达——“啊,过于直接了吧”,而不太会注意到这个观点如何被层层的叙述与样式包裹。想一想,如果只给你一个“方形”的命题,让你来完成一件艺术作品,你会怎么办?可能有重重的困境。倘若这件艺术品又得以电影的形式呈现,困难恐怕会更加严峻。因为考虑到大众的接受情况,这个观点必须包裹得不“显山露水”。就像在罗伊·安德森的电影中,观点很聪明地既被放大又被藏好(越模糊,越能被隐藏)。
鲁本·奥斯特伦德与罗伊·安德森终归是不一样的。《方形》真正体现了电影作为“大众艺术”的根本悖论:作为“艺术”,它的接受群体狭窄,必须受过相应艺术教育的观众才能理解作品中设置的密码和暗语;而作为“大众的”,电影属于无分别的诸众,是作为娱乐形态存在的。鲁本·奥斯特伦德显然有意将《方形》制作为一部用电影形态呈现的当代装置艺术品——不仅电影里有大量的艺术语汇和元素,同时通过嵌套的形式将电影本身投射为一块“方形”。
观看同一部电影的观众就像被圈禁在导演画出的“方形”中,共同幽闭于一处真实又抽象的观影空间(电影院)。目的是让观众认识到他们观点的殊异,能以一种更平和、客观的反思态度来观看电影。就像进入“方形”的人必须暂时搁置身份的差别,在其中共享平等的权利和义务。我想这件艺术品的目的不在于让大众在某个短暂的时刻平等互待,而是激发他们反思自己由来的阶级与身份,以及因此产生的殊异观点。目的在自我反思,而不是逃避或游戏。
因此,从这个角度看《方形》,是相当微妙的。作为一位布尔乔亚,鲁本·奥斯特伦德能提出这种反思贵显真诚(如果撇掉才华出众的人个性上必然带有的锋芒)。另外,我还在想,我们每个人看问题的出发点其实都局限在自己的感知经验,大部分人将对《方形》的批评安置在“态度不真诚、操纵观众”,难道不也是一种“政治正确”使然的结果?——我们都希望电影是从自己所处的阶级出发来探讨跟自己阶级切身相关的问题,但因为我们每个人分属不同的阶级,便看见了迥然不同的情境。从导演站在的阶级立场看,电影有难得的反思精神;但从普通观众的阶级立场看,看起来似乎只有洋洋得意的姿态。
《方形》很牛,是少数在片尾放出字幕时让你有种“不明觉厉”的影片。你可以利用撒泡尿或者泡杯茶的功夫,摘除它令人费解、分神的因素,反应过来它的好,回甘。
我对感兴趣的影片,观后会立即查找背景信息,帮助消化。《方形》中的方形,竟是导演本人创作的实体艺术,导演有艺术圈真实的生活体验,对于美术界有深刻的体会,也有自己艺术主张。
《方形》是对“旁观者效应”心理和生活场景的典型举例,把展出的行为艺术戏剧化,用故事做了延伸。
方形广场是克里斯蒂安策划的以“信任”为题的行为艺术,不成想在这里,他被一个求救的女人欺骗,手机钱包被偷,他的信仰被现实打脸。克里斯蒂安是有钱有势的金领阶层,却对自己的小损失耿耿于怀,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打印了一打的“指控信”投放到小偷的公寓里,从此引发“蝴蝶效应”一发不可收拾,一系列的厄运接踵而至。粗野的少年不停抗议纠缠,美国女记者主动发生关系反而指责克里斯蒂安,工作疏忽又引起舆论危机……最终,克里斯蒂安被迫辞职,向公寓居民道歉,向野蛮少年道歉,却找不到人。
被冒犯、被威胁,尴尬、焦虑、无助,这些是人都的困扰,放在体面的文化精英阶层身上尤为突出,焦头烂额时,一颗虚伪掩盖下挣扎求救的心。
《方形》这样优秀的黑讽影片,在中国是难有市场的,它只能被“不明觉厉”——前提还是欧美人先行认可。我们国内从没有抽象美术审美基础,中老年只在广场舞、共性审美层面,喜欢花花绿绿、红红火火;年轻人讲究实用、刺激新鲜及时行乐。没有传统可以传承,也没有西方美的深入研发。如,盘古大观、杭州秋裤等不伦不类的建筑为证。而电影,是最具体现当下审美的媒介。故事如果说的是一些人所皆知的内容尚可共鸣,但只涉及非流行艺术就有很大的局限,鸿沟不可逾越。《方形》利用了西方美学元素,场景作为故事桥段和调侃对象。一堆堆的石子艺术品被清洁工当垃圾破坏,私密谈话时一堆叠落的椅子摇摇欲坠,发出轰鸣……这些巧妙的安排,对于我们多半是空白和无视。
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可以抛开形式表达,找到内容核心的共同点:故事表达了一个普通人面对窘迫情景时的道德两难。他有自私、有虚伪,失败后又去试图坦诚,这人类共同的“普世价值”。
瑞典名流日常的一百件尴尬事
自作聪明地抛出道德困境,继而在导演一厢情愿的预设下呈现所谓的冷漠与荒诞。影片最大的问题恰恰就在于,无论是当街见义勇为后顺走手机的尴尬,还是一介名流面对酒会兽人肢体冒犯时选择沉默以求自保,都在抽离的时空中显得失真与不可信。一部冒犯观众的电影,是的,我就是那个被冒犯的观众之一。
在北大看的,影院全场笑声连连,记者控诉打压言论自由、自我审查(其实这是一个笑点)之后,现场再也不笑了。这一刻我觉得银幕就是那个方块。
片名应该翻成「方块」啊。导演为了黑移民或者难民,先把当代艺术和白左往死了黑,也是够拼的。这片跟「寒枝雀静」感觉好像,但并没有罗伊安德森那么强大的体系,显得拉拉杂杂的。不过喜剧上还是比罗伊安德森热一些……
还是很厉害的,用艺术撕下了现代社会所谓文明的外衣,讽刺的不只是片中那帮搞当代艺术的人和他们的作品本身,还有我们所有人,而且黑的很有品味。生活中越是有文化的人越是如此,凡事有个一个价值观上的政治正确在左右着你说出来的话,那并不是你的真实想法,可能也并不是你的本意,但那是所谓的文明。
四星半,这是一部属于知识分子的喜剧,知识分子更懂,讲的也是知识分子的尴尬与自嘲。而尴尬也是构成影片笑点的主要因素,它讲了很多的知识分子和体面人的尴尬与他们引出的笑点。而最后一部分,则让这种嬉闹,从片中人的尴尬持续到观众,你才发现,被讽刺的可能不只他们,虽然会有点生气,但还是厉害。
除了戏谑没看出别的。。。戛纳这样也不会有出路。。。
荒诞尬片。有好多场戏,拍得特别好,譬如手机钱包瞬间被洗劫,永远处在火山爆发状态的小朋友,还有海报上的野兽暴走夜宴。但组成一个整体时,电影昭然若揭的说教、和解和反省姿势,始终让人觉得知识分子的陶醉情趣太浓——就好比居家猩猩这一元素,我看到的,却只是一通老套陈词。
在两个人类释放性欲(动物本能)一旁,真猩猩抹抹口红、翻翻画册(人类文明);在一群人类共赴晚宴(人类文明)面前,假猩猩赤膊上阵、动手动脚(动物本能)。
这部片厉害之处在于,瞄准了尴尬的人性时间差,把平日司空见惯的行为放到高对比的环境中戏剧性呈现,亢奋处抽离,闪光后断电,满地垃圾配古典音乐,故作高雅时兽性大发,难民乞丐有多冠冕堂皇,知识分子就有多落魄不堪,形式感上完全是反打方向盘,手法是自信地拧着来。
基于丰富文本的激进讽刺,用“方形”象征无形的社会界限。居于内的先是人,再是中产阶级;处于外的是非人类和弱势群体,内为了体现自己与外的差别,便开始建构“他者”用来对照自己,方形便是这种建构的法则。电影就是着眼于这个界限如何被打破,建构者在法则被打破时狼狈尴尬的过程。
在平遥国际电影节上看了一半,最近在网上找到资源才看完这部获得金棕榈奖的长片。不同凡响的风格,碎片似的结构,让观众一时难以看懂。不过耐下心想想,这还是部有内涵、有创新的作品。比起获得今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的智利的《普通女人》来说,它更值得被肯定与研究。
完全跟《游客》的内心刻画没法比…又长又聒噪。
升级版厄德曼,高级尴尬美学,布努埃尔在21世纪的回魂;把中产阶级的精致生活升华成一场演绎艺术概念的行为主义,从布展的主动者到现身于大众视野的被展品,生活才是最大的玩笑,讽刺力量十足,冷幽默处处,如坐针毡;剥离衣冠楚楚,不外是执画笔咆哮的猩猩,「人性」在「兽性」面前的软弱虚伪。
重看还是觉得精彩绝伦。恰到好处的幽默,一场接一场火花四溅。最好的还是这个角色:博物馆策展人,有光鲜的生活、体面的工作、帅气的外型、自恋自私自觉高人一等却需要在商业、社会和艺术间找到平衡。奥斯朗眼中的瑞典显然分化是严重的,而解决的方式显然不是一句“社会需要改变”就能说完的
极致的讽刺但并不cynical,场面调度大赞,最后高潮的宴会戏几乎是让观众一起接受挑衅,这样的影片实在是太切合当下了
街上的乞讨者呼唤救命,我们对出卖尊严的廉价表演视而不见;房内的小婴儿哭闹不止,我们对司空见惯的撕心呐喊充耳不闻。有人冲出来窃取信任,有人咒骂着透支关怀。当野兽跃上餐桌,我们沉默着围观盘中之餐;当女孩踏进方块,我们兴奋着参与信息狂欢。现代人的道德困境与信任危机,觥筹交错中化为笑谈。
我很废的一点是,看到喜欢的片子只会说 …… 喜欢啊!!!!!!!!!!!!!然后不喜欢的片子下笔千言。
泰瑞诺塔里演猩猩真不是盖的,兽类的李.斯特拉斯伯格
近十年来最有趣的金棕榈,就像一面中产阶级白左的哈哈镜,照出了西方精英人群袍子下的小。导演对“嘲”的尺度把握得刚好,打脸的同时放过了要害,基本上就是要你一脸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难怪会讨评委的喜欢~(看出是粗剪版了,再改改可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