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艺术起源于巫术,通过种种极强的仪式感的动作和程式,令人感受到神的伟大,而由衷地产生敬畏,我看《石榴的颜色》也仿佛经历了这样一场人类的宗教活动,在其仪式中,不知所终,只觉得美。 本片完成于1968年,看这一年,发生了著名的“布拉格之春”事件,之后苏联入侵捷克。布拉格的作家卡夫卡,作为一个犹太人,他一生都是在用德语写作,却不是捷克语。弱小民族,总是这样风雨飘摇。而失去了语言,民族还存在吗?昆德拉曾这样质疑。 亚美尼亚,如果不是有了帕拉杰诺夫这样的天才导演,我们怎么知道这个民族的丰富与文明。这个民族,大概也可以归类为小与弱的吧。不是他们民族的天才的儿子,谁会留意他们? 各民族的多样文化是客观存在的。拍了《石榴的颜色》的导演为它的民族用电影谱写了一首诗。 看过这部电影,不由得对遥远的亚美尼亚产生了兴趣,知道在世界民族大家庭中,有这样一个保存了很多人类古老文明记忆的民族,电影中过多的隐喻与象征的仪式,作为一个外人是很难把握的,在不了解该民族的历史文化的情况下,可是,这无疑是一次美丽的孔雀开屏,亚美尼亚民族的魅力是不容抹杀的,它凭这部影片叫我们记住了他们,在多元的文明中,人类的存在充满了新鲜感与各种可能性。惟其如此,以其丰富性,人类的未来才是充满了希望的。 据说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因为没有采用苏联的革命现实主义的原则而遭禁。不由得想到,在那样一种政治高压的氛围中,还是诞生了他的好几部作品,每一部都是那么弥足珍贵,它们是非常特立独行的,是完全从心底里流出来的,对本民族的赞美诗,对被压抑的弱小民族的礼赞,也是对当局的反抗。 诗人是人类的良心,是美的发现者,是真理的讴歌者。不说真话,不对人类的未来发出警告,则他们的灵魂不会得到安宁。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就总是要压抑不住的发出呐喊,《石榴的颜色》正是又一次的爆发。 中世纪的黑暗中,人是如此的微不足道,除了为上帝献祭无能为力,他们失却了人类的鲜活,在僵硬的仪式中,却不可思议的呈现了一种美。在中世纪的黑暗中,艺术却冲破压抑,极度绽放,哥特式建筑的直插云霄的尖锐,让我们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重压之下,渴望冲破枷锁的人类的渴望。 于是导演选择了这样的题材,喊出他的时代的呼声。 人是压抑的,如同当时的苏联,说真话是不被准许的,人的面目正如同电影里那些修道院里发生的事,人们不发一语,表情木讷,唯有通过手中的动作,表达着内心,偶然释放一点信号。这里面有一位诗人,诗人是以说真话为使命的,这位诗人于是恒久的忧郁。诗人本来就是忧郁的,在一个被禁锢的时代,没有什么比诗人更能体现时代的悖谬,更能成为时代荒谬的象征物,所以,这电影的主角也是诗人。 这诗人自然也是导演。他的理念无不出自他。他埋葬了童年,埋葬了爱情,再仓促的死去。从始至终,他都那么沉默,那么无能为力的,看着一切逝去,我们体会到了深切的悲哀。 在一个修道院,完成了整个人类命运的寓言。总是被禁锢的,生老病死,周而复始。我们无望的命运,我们无力抗争。只有沉默与忧郁的脸,是唯一的反抗。 就这样随波逐流,唯有期间一再绽放的美,深深地留在我们的记忆中,那位据说是扮演了诗人和女友的女演员,完成了一次多么忧伤的无声的演出,那脸令人久久难忘。 那看不见的神,总是会给人威压,不知那是否也是当政者的一种象征呢。这一群生死轮回的沉默的人们,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耗尽了一生。
1
如果没有帕拉加诺夫,萨亚特·诺瓦只是一个高加索诗人,完全没有读者。
比如:
我身心痛楚。
"In this healthy and beautiful life
my share has been nothing but suffering.
Why has it been given to me?"
我寻求爱情的避难所,但却引向死亡。
"We were searching for a place of refuge for our love,
but instead, the road led us to the land of the dead."
他的波斯化倾向,由亚美尼亚、格鲁吉亚、阿塞拜疆三国文化共同孕育出来,却信仰东正教。虽然影响在19世纪后一直持续,但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没有读过他的诗。
而帕拉加诺夫的电影,却做成了爱情与死亡的现代电影诗,其影响彻上彻下。
——“我该如何保护用蜡做成的爱情堡垒,以免于你炽热的火焰?”
"How am I to protect my wax-built castles of love
from the devouring heat of your fires?"
与诺瓦一样,他是生活在格鲁吉亚的亚美尼亚人(Georgian Armenians),而且认为自己是泛高加索的诗歌代言人,所以身份上有跨界性。
诺瓦写过的诗中,阿塞拜疆语占到128首,亚美尼亚63首(字幕都是亚美尼亚语,石碑也是的),格鲁吉亚35首。
由此可见,诺瓦是帕拉加诺夫最好的题材,而且有证据显示,直到1963年苏联的诗人250周年庆典时,他才开始对他的诗歌感兴趣。因为政治需要,苏联要宣扬民族大团结,而且民族主义正如火如荼,NOVA成了制造英雄运动中的抓手。
所以“我身心痛楚”这句诗,也是帕拉加诺夫的心声。他那超常的个性和他那轰轰烈烈的生平。1948年,他因同性恋在第比利斯被捕,头一次入狱。1951年,他娶了一位名叫尼杰尔·塞拉耶娃的年轻鞑靼妇女,她显然是被家人为了报复而杀害的。尽管经历了这些可怕的挫折,帕拉加诺夫还是完成了VGIK的学业,并在乌克兰建立了电影导演的职业生涯。1955年,帕拉扬诺夫与外交官的女儿斯维特拉娜·什切尔巴蒂克结婚。这对夫妇有个儿子叫苏伦,但在1962年离婚了。他拍了《被遗忘的祖先阴影》,在国际电影节上多次获奖,与他的老师并驾了。
“我身心痛楚” !
2
帕拉加诺夫的父亲是个文物贩子,所以他对古董的品味深入骨髓。据回忆,他很喜欢把贵重文物品送给亲朋好友。
物象,超越诺瓦本身使用的语言,变成了第一寄托物。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件乐器——卡曼茶。
在新疆的十二木卡姆中,卡曼茶也是最主要的乐器,这也是受到了波斯宫廷文化的影响。
帕拉加诺夫的妈妈是音乐家。
电影中的诗人,一直没有离开过卡曼查,那是他发声的喉舌。
从修道院长大的少年诗人,突然变成了翩翩美少年,便陷入了和安娜公主爱情的挣扎:
"We were searching for ourselves in each other."
我们在彼此身上寻找那个自我。
这是用卡曼茶唱出的心曲。诗人爱抚着卡曼茶,好家伙,那影像成了心上人的乳房。
被偷换了概念!
公主念诗:“你弃我们而去,我们这些生者将你包裹在金缕衣中,以便来世化为蝴蝶。”
电影最让人心动的部分,就是这诗人与公主的秘爱,而演员都是一个:
由神秘的苏菲科(Sofiko),分饰5个角色:诗人,公主,哑剧演员(Mime),修女,天使(剧末的缪斯,泼红酒的那个)。
PS哑剧演员身边的圣母玛利亚,和之前的小天使一样,就是为了平衡细密画中的伊斯兰元素,增加的基督教元素。
3
水,喷泉和石头,这是亚美尼亚的三大元素。
"Not everyone can drink of my water, it is of another water.
Not everyone can read my writing, it is of a different script.
Do not think my substance sand: it is a crag of solid rock.
As like a torrent that never dries, do not [try to] wear it down!"
水,诗句,砂石,泉水
片中那无处不在的坚强城堡,就是高加索地区恶水刁民,坚强性格的象征。
正是在这片水土中,捍卫了东正教最古老的地区,亚美尼亚。这个片子本来就是在古老的修道院建筑拍的,实实在在的一级文物单位啊。大量的内景就是最真实的东正教样貌,包括壁画,包括他使用的羊皮纸(Hakob),染织(国旗的颜色),还有圣像画。包括在房顶上晒书。羊毛毯是从博物馆里借的。赛尔扬为电影的平面化设计做了巨大贡献。成就了帕拉加诺夫的装置艺术。
但反映宗教最集中的,就是在大主教拉扎鲁斯去世的时候:
“On this night of revelations at Etchmiadzin(Saint Sarkis), died our Saint Father Lazarus, Catholics of all Armenians. Brothers of mine in soul and blood, heaven has sent upon us to this world, grief -- grief -- grief.”
所以一个最大的概念就是牺牲,宗教牺牲,献祭。“他们是我灵魂和血液的兄弟,所以上天降临给我悲伤,悲伤,还是悲伤。”
有白色的大公鸡,弯角大绵羊。其实包括舞蹈,包括蜡染(学者多塞特考证,说他家就是做这生意的),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都有很强烈的宗教指向性。
大主教去世的时候,满屋子里挤的都是绵羊,而奉命挖墓的诗人看到了奇迹。这是片中最有宗教意味的一幕,也是天才的发挥,绵羊就是基督教护持的众生,由天上的父引导。
4
细密画风格。
一开始就是这样,两片面包,两条鳟鱼。如果大家仔细看,会发现这些影像来源于诗人少年时翻动的书页里的插画。
但更突出的,便是在童年之后的成年爱情一段。从读书、黑胡子的艾列克二世的狩猎,都借鉴了波斯细密画。并且用梅里爱的默片手法,制造出活的细密画册的艺术。
死亡也是,大量的配色来自于祖先的阴影。包括代表死亡的极冷的蓝色。
我有时想,《石榴的颜色》是很小众的电影,却能影响贾曼(1989),影响麦克马巴夫,正是他开启了一种电影模式,回到电影更原始的路径。这是他四部中的代表作。三颗石榴,象征三个民族,包打天下。
他的电影有嚼头。
5
苏联电影产业,在拍摄、发行和放映等各个方面进行高度的国家垄断,具备高度官僚化的控制体系,以强制性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美学加以束缚。此外,它还将大量资源投入到15个加盟共和国拍宣传民族团结的电影。
当时叛逆的代表有两个:一个是塔尔科夫斯基,一个便是步其后尘的老帕。
前者的《伊万的童年》获奖无数,当局也拿他没折。但后者,光是同性恋,就被做了三次文章,关进大牢。
苏联的电影作者真悲摧,如果老帕不是得肺癌,如果他在狱里时间短点,那他留下的二十几部脚本就有可能被搬上屏幕,比如《基辅壁画》。
有人说,老帕入狱的真正原因是嘴太贱,常常公开批评和取笑当局。因为63年苏联电影改制后,GOSKINO的真正目的已经不是意识形态输出,而是赚票子,为社会主义发动机输送“油料”。连肖斯塔科维奇、欧依斯特拉赫,都被苏联放出国卖苦力。国外演出票子多呵。古典音乐界也出现了像阿什肯纳齐、罗斯特罗波维奇这样的反叛者。
但rebels反叛者也是个双刃剑,一方面是直性子不吐不快,一方面在国外的支持者又便成了他们艺术上的保护人(modern patrons),于是像老塔也有机会在晚年得到意大利投资拍片。
作者:Jonathan Rosenbaum (Cineaste)
译者:csh
译文首发于《虹膜》
令人惊讶的是,我们对于苏联电影的整体了解是如此匮乏,而对于谢尔盖·帕拉杰诺夫(1924-1990)的作品,我们更是知之甚少。或许苏联史的特征可以看作是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这个国家倾向于遗忘自己的历史,这种倾向甚至发展为一种保持无知的欲望。当我在十三年前(译者注:本文写于2003年)写出那篇关于帕拉杰诺夫的三部影片的文章时,据我所知,当时还没有任何人写过关于他的一本书,或是一部专著。我写作那篇文章的一个月前,他刚刚第一次访问西欧——参加鹿特丹国际电影节,我十分有幸能够参加那次电影节。而在四年之前,他才刚刚从十六年左右的禁令中被解放出来,才得以作为一位电影导演重新开始工作。在那之前,自1969年的《石榴的颜色》之后,帕拉杰诺夫——无论是作为囚犯还是作为导演的时候——所申请拍摄的每一个项目均被驳回。
那么,他的罪行是什么?在斯大林时期,帕拉杰诺夫被关押在为同性恋准备的「再教育」劳改营中;在六十年代中期,赫鲁晓夫下台前不久,他以「形式主义者」的罪名在媒体上遭到抨击;当他签署支持乌克兰不同政见者的信件之后,他被称为一名「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由于「资产阶级主观主义和神秘主义」以及「意识形态偏差」的罪名,他从未被允许完成他1965年的《基辅壁画》;经过多次的争斗,他那部亚美尼亚语的杰作《石榴的颜色》被导演谢尔盖·尤特凯维奇剪短了二十分钟。在此后的十几个(或是二十几个)电影计划均被否决之后,他在1973年底被逮捕,罪名包括外汇交易、艺术品投机、亵渎偶像、传播性病、煽动自杀以及同性恋,他也因此被判处五年的劳役——由于全球范围内的抗议,这一刑罚后来被削减到了四年。根据其中的一个说话,他在受审时承认自己是双性恋,但看起来他受到的大多数、乃至所有指控都是徒有其表的,而他「真正的」罪行,是他的离经叛道,以及他作为「捣乱者」的身份。
在四年之后,他第三次被捕,罪名是试图贿赂一名官员。在监狱里被关押了半年之后,他才被洗脱了所有的指控。因此,他在《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1964)和《石榴的颜色》(1969)之后得以拍摄的第一部电影是《苏拉姆城堡的传说》(1984),后来他又拍摄了篇幅更短的《吟游诗人》(1988)——拍完这部影片的两年之后他便去世了。
今天,已经有许多关于他的书籍,起码已经有两本法语书,而其中一本也在几年前被翻译成了英文——那是一本可爱的小册子,名为《七个愿景》(1998),帕拉杰诺夫在书内收入了一些他电影中的场景,其中只有四个场景得以通过某种形式进入实际存在的作品之中。《基辅壁画》和《石榴的颜色》都被重新剪辑,不过帕拉杰诺夫的原版《石榴的颜色》幸存了下来(更幸运的是,这部电影现在已经有DVD版本了),而他的生命只允许他完成《忏悔》的其中一个片段(对我来说,这部电影是他除了《石榴的颜色》之外最伟大的作品,因为它很简洁,也最具远见)。
谢尔盖·帕拉杰诺夫出生在格鲁吉亚首都第比利斯的一个亚美尼亚家庭,他成长于一个融合了不同民族与宗教的大熔炉中;加利亚·阿克曼在《七个愿景》(上文中大部分的信息来源)中写道,几个世纪以来,这里的「每个孩子都说三种语言:格鲁吉亚语、亚美尼亚语与阿塞拜疆语,这三种语言都属于完全不同的语系。」他与苏联当局之间的麻烦,或许正是源于这种家庭背景,毕竟他一度成为知名的民俗学研究者,在作品里探讨乌克兰(《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亚美尼亚(《石榴的颜色》)和格鲁吉亚(许多短片,最后一部是《苏拉姆城堡的传说》)。毋庸置疑,他对于改编丹麦人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和俄国人米哈伊尔·莱蒙托夫的幻想故事也很感兴趣,而且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看作是俄国的反对者:在鹿特丹的新闻发布会上,他甚至批评了自己的俄国朋友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叛逃」行为,他认为塔可夫斯基明明可以在俄国完成他最后的两部作品(值得注意的是,帕拉杰诺夫最喜欢的导演似乎是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事实上,除了帕索里尼之外,他提到的所有导演——包括爱森斯坦、布努埃尔和塔可夫斯基——都被他以「过于中产阶级趣味」为由进行了批评)。
由于没有看过帕拉杰诺夫的早期作品(除了各种纪录片中的片段之外),我发现要把他最后的三部电影和此前的作品进行比较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我们似乎可以注意到一个毋庸置疑的共识:《石榴的颜色》是他最伟大的作品(这同时也是他最后一部署名编剧的作品)。这部影片几乎完全是在正面的圣像画机位中完成的,这让我们想起早期电影中的浅景深空间。所有的这些画面似乎都——无论是在表面上,还是在隐喻的层面上——与亚美尼亚诗人阿茹辛·萨亚丁的生活与作品存在着联系,同时这些信息都是以时间顺序进行排列的。但是,这部影片依然更像是一部非叙事性的作品,它并没有传统传记作品的那种连续性与发展性。的确,这部影片似乎不该比《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苏拉姆城堡的传说》和《吟游诗人》这样的作品更加著名,因为它要比这三部影片都更难理解,在形式上也更具先锋性。影片开头所引用的萨亚丁诗句,甚至可以看作是导演本人的「免责声明」:「我的水非常特别,/不是每个人都能喝它的。/我的诗句也非常特别,/不是每个人都能读它的。/在我脚下的不是沙子,/而是坚实的花岗岩。」值得一提的是,萨亚丁在许多方面都与帕拉杰诺夫有着共同之处:他们都出生在第比利斯、父母都是非常贫穷的亚美尼亚人、都使用不同的语言来写诗唱歌、都在生命临近末尾时被禁止在格鲁吉亚创作自己的艺术。
另一方面,我们甚至无需使用任何系统的方式来解码他的影像,就已经足以感受到它们迷人的魔力。在开场的镜头中,我们看到三个石榴在白色的桌布上渗出红色的汁液、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赤脚碾碎了葡萄、一条鱼(很快就变成了三条鱼)在两根木头之间跳动着、水落到了书上。
一些影评人将石榴、匕首和土耳其对亚美尼亚人的大屠杀联系在一起。但是在这一部分中,萨亚丁的一首诗歌提供了另一条线索,这些影像或许可以如诗中所说的那样聚合在一起:
当孩子成长的时候,
他们的灵魂成熟了,如水果般,
通过三种元素:
对书籍的爱,
对上帝的爱,
对歌谣的爱。
随着影片(和诗人的生命)不断向前发展,许多影像变得十分复杂。在一个四周是白墙的场景中,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性角色伸展着身体,手里拿着透明的红色布料,在一个假人身上表演着一场哑剧。在她身后,一个华丽的、空荡荡的相框悬在空中、左右摆荡着。在相框后面,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小天使雕像。而在雕像后面,是一幅静止的、有些模糊的红色绘画或是织物。然而人,即使是像这样错综复杂的场景,也显得如此原始、如此天真烂漫——这证明影像也可以天真地傻笑,而不仅仅只是可以沉思或是冥想(就像塔可夫斯基或是索科洛夫的影像那样)。
尽管时代背景完全不同,但《苏拉姆城堡的传说》也同样洋溢着这种有意识的天真感。在拍摄过以十九世纪或十八世纪为背景的影片之后(也就是《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和《石榴的颜色》),这部影片直接回到了中世纪时期。中世纪的绘画、戏剧与文学很大程度上奠定了这部影片的风格。
虽然这部影片仍然使用了《石榴的颜色》中的那种正面机位的拍摄风格,但它更为深入地利用了空间,也在更大的范围内使用了外景,这让影片的视觉风格更像是挂毯画而不是圣像画。而在《石榴的颜色》的某些部分仍会使用的连贯性剪辑,在这部影片里大幅度减少了使用频率,仅仅只用在了高潮段落之中,这让每一个镜头都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事件。
帕拉杰诺夫宣称,他在《苏拉姆城堡的传说》里使用的道具和服装都来自于他自己的房子,他收藏这样的东西已经很多年了——这反映了他的低成本拍摄方式,这也有助于解释他为何可以将这种非个人化的神话,以如此个人化的方式进行重新演绎。
《吟游诗人》这部纪念(刚刚逝去的)塔可夫斯基的作品,也是帕拉杰诺夫的晚期影片中最次要的一部。但是,它显然具有更多的传记价值与个人意义。这是一部松散的改编之作,取材自莱蒙托夫的一部关于土耳其吟游诗人和少女的故事。它的风格有些类似于《石榴的颜色》的那种正面圣像画机位的质感,但它增加了一些摄影机运动、对话和画外叙述。阿塞拜疆语的对话与格鲁吉亚语的叙述恰到好处地讲述了整个故事,但在这部影片中,视觉层面的元素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即使它们的色彩是如此丰富,看起来也如此神秘、具有魔力——因为它们要比帕拉杰诺夫此前的三部电影都更具说明性。
由奇诺影业发行的两张收录帕拉杰诺夫作品的DVD都非常值得拥有。有些遗憾的是,《石榴的颜色》(在其中一张光盘上)、《苏拉姆城堡的传说》和《吟游诗人》(在另一张光盘上)都只有部分的字幕,但是这些影片的影像与声音都被保存完好。《石榴的颜色》的那张光盘上还附送了两部影片:《哈可布·赫夫那坦杨》(帕拉杰诺夫从1965年开始拍摄的短片)和罗恩·霍洛威拍摄的57分钟的帕拉杰诺夫纪录片《安魂曲》(1994)。《哈可布·赫夫那坦杨》完全没有字幕,但它可以看作是帕拉杰诺夫独特的诗电影风格的精彩缩影——影片里出现了一些零碎的物件、绘画的局部、零散的场景、一些小男孩和他的电影宇宙中其他常见的元素,帕拉杰诺夫将它们用快速而幽默的蒙太奇手法剪在一起。而霍洛威的纪录片包含了许多访谈、家庭录像带、剧照、摄影作品和短片段落,他将这些内容未加修饰地堆在一起,有时候甚至没有做好选择材料的工作。不过这部影片仍然是无价的,因为它让我们得以略微瞥见帕拉杰诺夫五六十年代的早期作品,它也让我们更多地了解他的生活与职业——毕竟我们现在的了解仍是概略式的——在更为全面的资料出现之前,这部影片的存在仍是必要的。
"He is like a god to me, a god of the aesthetic, master of style, one who created the pathology of an epoch." -----Pasolini
平静凝固抽象 静物画 宗教画 仪式感 石榴 爱 痛苦 血都是一个红颜色 遁入空门没有前途不如大胆向爱 也不是所有诗人都注定孤独 哦也 女主第二件灰羽毛衣服好美
总算看完了。我想这只是一首诗,不是其他。
【原名萨雅·诺瓦/9.0】用如诗般的柔情描述了一场关于“政治吟唱”的梦。在《石榴的颜色》中,帕拉杰诺夫冷漠地呈现了一个制度上的现实:在这看似自由的王国里,每个人各司其职,勤勤恳恳,却可悲地缺少了激情。政治暗喻浓郁(难怪68年政府审查被禁播改名)内容和画面都有着浓郁苏联诗电影的美。
石榴的颜色,就是血的颜色,它带着利刃的创痛。
修复版用“美如画”形容真是一点都不过分,太漂亮了!(感谢老马丁!)这部电影真正让人感到电影是作为一种语言而独立存在,有自己独有的表达维度,因为这部电影是没办法用讲的来描述的,只能通过观看来体验。。。记不记得第一次读到让自己无言的诗是什么感觉?看完本片,就是这个感觉
象征、符号、仪式、图像构成的一个自成一体、理想的、象征性的秩序世界。美丽绝伦。赞叹能有这样的电影拍出来!艺术神品!
石榴的颜色也是血液的颜色,帕拉杰诺夫对童年的回望,那些美好的日子,徜徉于书本的日子,青年时代的爱情冒险跌入世俗权力的无奈,老年自我流放寻回内心宁静,其中的装置艺术和象征布景是对现实艺术的反叛也是对苦难岁月的控诉,和帕索里尼一样,帕拉杰诺夫的世界也是一场重返童年的冒险
没有看《被遗忘的祖先的阴影》时那种强烈的感受,比较喜欢诗人童年的段落,屋顶上无数书的书页被风吹动真是无可言喻的神妙。色彩丰富、场景怪异神奇,诗人和神灵/宗教、爱情/情人纠缠不休, 影片将传统生活仪式化,在不时出现的反复和静观中展现其神秘和美。不断渗出的红色真是寓意丰富呀。
10.0;除非你是我,才可與我常在
几乎无法用语言去表达对本片的观感,帕拉杰诺夫试图用一种静态的影像去表达诗人的异想世界,诗的语言和影像的语言契合互补着达成一种至高的美的享受。宗教和民族性的文化氛围在帕拉杰诺夫的影像世界是如此强烈,帕拉杰诺夫是属于天才之列的导演能把绘画、音乐以及多种艺术融合为一体构建出高度风格浓缩的影像世界。对于语言的转换无疑是一件难事,诗歌的精髓更是不可被翻译,而电影中则用独特的方式重现了诺瓦诗句所描绘的景像,把诗人的的一生虚渺的缝合起来。电影的每一个物件的摆放都是富有隐喻和充满视觉的冲击,这样的一部电影很难去完全理解,但正是这样独特的民族性和对诗意的膜拜从而使电影成为一次跨文化的对话和个人心灵的朝圣之旅。联想导演命运多舛的一生,不得不感叹天才往往都是在苦难中孤独的看着自己的才华燃烧殆尽,前苏联电影的荣光。
很好玩啊,我想把這樣的類型命名為隨筆電影,就像備忘錄文字整理成集,片段的連接,每一段都像是一節懸浮的車廂,共同構架一座徜徉在想象之中的列車,影像本身的形式美也足夠讓人震撼,真正的詩與獨白。此外,一直覺得意象的解讀是種私人化的體驗,怎樣的解讀都是有趣的,那些直接下定論說看不懂裝逼的人大概更多是執著於一個固定的答案而不願意去隨心所欲地解讀看似晦澀的內容吧?那樣也太死板了,尤其是在這樣一部自由的影片里。向創作者索要意義是件無聊的事,意義在觀眾與創作者的共同完成中方显其真义。
极端形式主义诗电影&真·不明觉厉·烧脑片,恍如一场盛大而神秘的祭祀仪式。平面化影像,静态封闭式构图,跳切与动作重复,仅少量旁白与吟诵+声画错位+木偶式演员似布列松,倾倒美学同老塔。| 浸红,晾书,染布;乳房,螺壳与牛奶;爱的蜡之城堡面对炽热火焰;夜莺和鸟笼;诗人会死,缪斯永生。(8.5/10)
诗歌的视觉重组,GIF电影,热门微博,看不懂都说美,像美术学院毕业作业,想仿照这个形式很容易,十首诗配十个画面,可以是油画,也可以是装置艺术,故弄玄虚即可。时尚大片最适合用这种形式。
把电影某方面质素推到极致,但又不让人觉得乏味,一般我都会列入到创作的灵感百科全书序列里。
神作!看完之后,随意的选择一个时间点切入,仍旧像是第一次观看,仿佛刚看过的电影已经是落满尘埃的回忆。丝毫不能理解里面各种意象和隐喻,但是深刻的知道这是一种类型的极致,一个情怀的极致。
中途隱約能感覺到影喻亞美尼亞宗教史 累心 同樣是為詩電影 老塔流出的是奶 帕爺流出的是血呢。象徵術式華麗至此 令我明白為何會有嘴巴或眼睛長到手上的這種錯位符號:恰恰是源初的雙性同體的靈魂 導致單一個體承受不起欠缺的感受 但能量又往往轉化到了必須不能直接達意的雙重壓抑的詩學文體中。
比起塔可夫斯基更富有宗教性的精神追溯。两种机位的固定镜头【平视大概意味着囚禁,那么可延展至画框外面的既象征着通往天国的神秘与宿命?】。宛如德里克贾曼《卡拉瓦乔》的造型艺术,精神上也颇有几分亲缘性。“一个诗人会死,但他的缪斯不死”。莫不是帕拉杰诺夫生前用影像与诗留下的招魂咒语?
为了体现出诗人的一生及其作品,导演做了5点尝试来进行宗教画式画面统一:1人物面部不显露表情;2入镜人物及焦点物品不重叠;3服装及配套动作象征化.还原宗教画中人物形象;4颜色调配鲜艳醒目,凸显主体.配色对应文艺复兴前大部分教堂宗教版画;5场景古老化及祭坛化.效果即是本片,勿陷入苦思
其实调整好心态以后,还是可以耐心看完的,毕竟画面确实存在着较强的形式美感,如果配合葛颖副教授的解读来看的话效果更佳,但我非常好奇葛颖这些解读是完全他自己的理解还是哪里看来的,他如何有信心确保自己的解读是准确的?诗电影作为一极为特殊的电影类型还是极富其美学意义的,即便它如何晦涩。这里再顺便补充一下本片的背景知识:①本片和《八部半》《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并列为三部世界上最难懂的电影②本片也叫《萨雅·诺瓦》,因为表现是这位吟游诗人的生平③电影现在的删减版本和片名由来自于导演的老师尤特凯维奇④导演在斯大林、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时期都坐过牢⑤本片在2015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放映过⑥导演和塔可夫斯基惺惺相惜,《吟游诗人》即为致敬老塔的作品⑦1990年导演逝世于亚美尼亚首都,被授予乌克兰和亚美尼亚人民艺术家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