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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名《东京物语》已久,我直到昨天才完整地观赏了这部电影。从影史的角度看,《东京物语》的伟大是毋需多言的,它如沐春风的超然气质、它无比细腻的生活描摹都空前地自成一派,在大批疲于追求戏剧化的经典电影里,《东京物语》的存在格外另类与质朴,我不断在问自己一个这样的问题,想必一定也有数以万计的影迷问过相同的问题:为什么从没有人将一个简单如斯的主题拍到如此的极致?
但从电影的角度看,《东京物语》却很难被轻易地奉上神坛,换言之,这绝不是一部即刻的经典。它的超然和白描几近融入了生活这一无法被感官触及的介质中,我们看电影,想获取的是刺激,除开官能的、粗暴的刺激,还有高阶的、智能动物的刺激,《东京物语》给予观众的刺激同生活一样,是抵触感官触及的。只不过生活会让你神伤,电影有时也会。
尽管已经耗字两段,在真正谈及到小津安二郎的主题前,针对这部电影的一切夸谈都是徒然。小津实践至极致的主题是什么?就算你是仅对小津有所耳闻,也该知道他爱不释手的命题只有一个:家庭。但依我看,这是一种过分的简化。Richard Linklater拍Boyhood引得众影评竟折腰,我却始终不相信那是我、甚至是我身边人的少年时代;无独有偶,小津的家庭也不是任何一个屋檐下的家庭——而是受礼节与传统约束、以含蓄为美德的家庭。正是这样的家庭,《东京物语》的故事才得以成立。我无意否决它的普世,但人的共情足以跨越文化的隔阂,这并不代表隔阂本身不存在。作为一个东方家庭的一员,我实在太了解《东京物语》置身的世界,在西方人眼中空缺注解的东西,其实早已是搭建起我这一个体的一砖一瓦。面对小津的电影,我哪怕是冗余的费解也抛却,只顾时而深沉时而枯燥地投身而入。
电影中有一个场景,在开始不久,长子幸一陪父母坐着聊天,女儿和媳妇因天色已晚便打道回府。幸一过了一会儿,转头问父亲累了吗,父亲说还好;幸一接着又问母亲同样的问题,母亲说有些想睡了;父亲这时说,那就睡吧,幸一接下话给父母道了晚安。是母亲真的累了吗,还是幸一真的想让父母早些休息呢?如果你从电影的后半了解到幸一的为人,就会发现都不是。多半是幸一早就坐得不耐烦,想催促父母赶紧回去睡觉,父亲一开始没听出儿子的弦外之音,但母亲却听懂了。母亲一听懂,父亲就也懂了,父亲一同意,儿子便干脆把话结掉了。小津的人物同大多数我们生活中把喜怒哀乐藏进客套话里的普通人一样,礼仪约束着他们的举止,令他们常常陷入窘迫的两难境地。夫妇两人互相笑着告诉对方心满意足是这样,谁也不愿麻烦只好打趣流落街头也是这样。
因为我太熟悉这些笨拙的陋习,我能从中读出无止境的哀伤。小丑的笑脸底下其实在落泪,爱面子求知足的父母心里其实也在滴血。小津的影像风格,在我看来,最深奥的不是与视线齐平的低镜位、或是将主要的情节镜头切隔开的pillow shots,而是他欲言又止的人景同框。在这里,反复出现的是父母佝偻的背影,草地上、河岸边、公园旁。他们就像漂泊在巨大的东京,变的是景色、没变的是他们的落寞。你知道小津想吐露什么,但他只是缄口不语。
这对老夫妇是可悲的,但他们的可悲没写在胶片的正面、或背面,他们的可悲抵触感官的触及。但亲子关系——小津真正想谈论的话题——正和这种传统难分难舍。《东京物语》讲述的故事,是世间的无奈,是传统道德在人际流动间做出的妥协。亲子的纽带在童年最为强韧,但当子女工作、婚嫁、离开父母身边,所谓血浓于水的纽带便一天天渐弱,到《东京物语》中的子女时,已迫近分化为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从此就不再交集吗?怎么可能。它们会不断地交集,直到某一方的寿命迎来终结。在“孝”之外,《东京物语》更预言了东方式家庭的崩解,预言了将孝道视作宗旨却难免情感隔离的亲子末路。但如果这部电影仅仅是为了给无数家庭敲响丧钟,或仅仅用某种尖酸的腔调来描述葬礼后子女争抢遗物的场面(听上去像是Pistol Annies的歌),那它没办法走进任何人的心里。给整部电影灌注进生命色彩的,是纪子。
多么完美的女人,我看的时候在心里如此惊叹。她温婉、贤惠、孝顺,不辞劳苦,谦虚真诚,她的笑容能融化一切人心的冰川。封闭无望的电影比任何其他电影都更需要一个出口,一个拯救所有角色与观众的善意化身,纪子就是这样的人。按照今天的标准,纪子的顺从和无瑕也许是男权社会的产物,但在电影中,她是不完美的。她发觉自己逐渐忘却了死去的丈夫,逐渐与曾经的家人渐行渐远,但她抗争着自己的私心,哪怕她的私心从来都是另一种无私。
我想起我看过的上一部小津的电影,《独生子》。《独生子》给我的触动远不及《东京物语》,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小津的第一部有声片把人物的心理阐释得太透明,想来总少点回味。而《东京物语》的最后,纪子和父亲来回几句客套作罢,父亲拿过母亲的手表赠予纪子,纪子突然掩面而泣,只字未发。没有比这更好的、为这样一个平淡寂寞的故事拉下帷幕的方式了。
《东京物语》60多年前的作品,对照现在仍然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特别是对于北上广这些一线大城市的家庭现状来说,可以说是切到痛点。子女终究会离开父母,而有时候至亲的离去就是非常突然、令人措手不及。所以现场有不少人情不自禁感动落泪(我也在其中),看似简单平淡的叙述,却有如此冷静深刻、触目惊心的力量,这就是经典之作的魅力所在吧。原节子在现实生活中是终生未嫁,但有小津导演这样的电影知音也是她的福报。今晚在资料馆还有一个幸福的大彩蛋,他们是资料馆的工作人员,祝福这对新人!人生就是在各种悲喜交集处,今年的电影节从《卡罗尔》开始,到《东京物语》结束,买了16场,因时间冲突送了朋友一场,实际观影15场,很是过瘾。期待明年的北京国际电影节!
这部电影里可以看出的东西太多了。比方说如果注意了尾道家中的鸡冠花,就会明白黑白影像为彩色影像所不能取代的魅力。母亲在热海的防波堤上说,“东京游览过了,热海也来过了,可以回家了”真是对人生非常隽永的总结啊。
胶片就是细节丰富啊。尤其对于小津这样见微知著一叶知秋的导演。取景的角度典型的日式美感,且又远中近景层次都在。甚至人物道具的位置都好像刻意小津化似的,看上去非常和谐。夸张的透视只用于列车,眺望的平铺画面简洁令人印象深刻。欧巴桑在海堤上笨拙地爬起来那一幕,奴家差点哭出来。
“兒女們未必不愛自己的父母,他們相信自己是愛的,但卻在日常生活的淘洗中漸次失蹤了那份感情,愛與尊敬只剩下一個自以為是的幻影。”
片中的纪子,好善良美丽的女人,一个完美的日本女人。
原节子小姐过世后的一个早晨重看。结尾她说:“不如意事太多了。天天一事无成的过日子,也十分寂寞。我内心深处,还在等待什么似的。”什么都不好的时候幸好还有好电影。
黑白画面里孩童歌声中远去的火车,我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画面呢?各自的寂寞难以传递,说到底人活着还是为了自己,我很难过。
生活总是让人失望的
电影在流逝之外,人的变化在流逝之外。还有,这世界真让人灰心。
在国内软件上对日本电影的一星评价真的是爱国吗?本质只是没能力为国家做贡献只能在国人的软件上大骂国人想展现自己跟风赛博式爱国精神的网络小丑罢了😅
经典作品是这样一些作品,我们越是道听途说,以为我们懂了,当我们实际读它们,我们就越是觉得它们独特、意想不到和新颖。
刚到东京的时候,妈妈说:“原来东京这么近。”决定离开东京的时候,妈妈说:“东京真的太远了。”
看电影时总能一眼分辨出谁是刻薄的,谁是善良的,然后在心里默默评判着。可谁又能真正客观地评判自己呢,我们对父母是不是太过冷漠呢,我们对他人又够不够宽容呢?或许让我们灰心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们自己。
所有想说的都在电影里,相信每位观众都会有很深刻的体会
东京那么大,如果有一天走失了,恐怕一辈子不能再相见……
寒假的一天,父亲出差,我和母亲一起窝在卧室看电影。她想看热闹点的,我坚持看这部,后来她看睡着了。当我看着电影里慈祥的老奶奶时,看着熟睡的妈妈,我觉得这就是天下母亲的模样。
东京看过了,热海也看过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令人灰心的事情。所以,还请你不要太灰心。
就这么默默地掉下了眼泪,想到了前几天爸妈要走的时候,我居然有“终于走了”的放松感,真的感觉到自己就是这样一点点变得自私了。
京子:哥哥姐姐们应该再多待几天的 纪子:大家都很忙啊。 京子:可这样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马上就回去了。 纪子:这是没办法的事啊,因为他们有工作。 京子:可嫂子你不是也有工作么?他们太自私了。 纪子:可是,京子啊…… 京子:妈妈一死就要拿东西做纪念,我一想
刚开始的几幕,觉得极做作,哪有众人说的这般好?再耐心看下去,方发觉,在表面的客套和微笑下,内心深处的悲凉。“其实我们是很幸福的。”“是啊,其实我们是幸福的呢!”等到我老时,也会这样和老伴相视而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