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電影談三點: (1)小鎮的封閉性與青年的開放性之間的矛盾,目前是當今優秀導演普遍關注的話題,這與賈樟柯以小鎮青年為背景的電影有異曲同工之妙。伴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時代下的文化全球化,青年人特別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人面臨著最大的問題就是攜帶著開放思想難以融入當地的封閉、保守文化之中,這造就了他們思想上的焦灼與孤獨感。在這部頗具錫蘭自轉色彩的電影中,以父親為代表的理想主義者在夢想破滅後沉淪於賭博的刺激感中,以此來反抗著荒謬的生活。以錫蘭為代表的大學生畢業生,身上仍帶著人類與生俱來的還未被消磨的理想主義,在困難重重之中努力踐行著成為小說家和出版小說的夢,但難以被守舊的小鎮所理解,因此電影中攜帶著一股濃郁的憂傷,象征著青年內心的掙扎與夢想的幻滅。世界上或許只有同病相憐的人才能真正意義上理解彼此,比起言語上表達著如何為兒子出版小說而歡心卻沒有讀過小說的母親,這位一無是處的賭徒教師父親不僅收集了報刊上對這個籍籍無名的兒子的介紹,而且認真閱讀了兒子這本叫《野梨樹》的處女作。這種慰藉的力量宛如炎炎夏日的一抹清泉一般。 (2)關於在土耳其國內伊斯蘭教是否需要改革的爭論,特別是阿拉伯之春以來,阿拉伯世界所產生的激烈的動蕩。這種爭論在電影中主要集中在以保守派為代表的Suleyman與改革派為代表的Nazmi的對談中。 Nazmi認為穆斯林在世界劇烈的變化中已經落後了,因此需要變革來適應時代的潮流。他認為《古蘭經》在本質意義上沒有否定變革,相反變革的意義會促進《古蘭經》中的理想世界的築建。在宗教信仰自由上,他含蓄地表達出了對人為規定的一種宗教信仰自由的質疑。 Suleyman則認為世界並沒有改變,穆斯林群體也並未落後,《古蘭經》對今天世界的解讀仍然適用,穆斯林的使命仍然是追隨著先知的聖典、行為以及諺語,因此不需要進行宗教改革。同時他指出宗教一旦改革勢必會為人們打開一扇幻想的大門,引發信徒們對伊斯蘭教的曲解,因此他認為與其進行冒險、瘋狂的變革,不如毋庸置疑地遵循著傳統的和平模式里。在宗教信仰自由上,在給定的宗教信仰中,他認為先知的智慧已經夠智慧有限的人們去領悟,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遵循這些準則。多樣化的人類族群因而宗教信仰應該多樣性在他看來是荒謬的,這可能基於他的一些認知:對人類是否清晰的認識自己表示質疑,以及深諳人類天生追求自利性遠離宗教信仰的神聖性的自身缺陷。 這樣充滿思想激蕩的對白是我所喜歡的,辯論雙方都是彼此的魔鬼代言人,這樣的討論容易把握彼此論點的優勢以及缺陷,從而引發觀眾的思考。 (3)關於真理之信仰與宗教之信仰之間的矛盾。這個問題是我所困惑的。解答這個問題目前水平不夠,原則上需要思考幾個詞的意涵:宗教的含義、真理的含義、信仰的含義、信仰宗教與迷信宗教的聯繫與區別、信仰真理與信仰宗教的聯繫與區別。 目前我的態度是不排除宗教信仰,但是缺乏深入的認知而迷信宗教,此舉違背對理性的追求,不會這樣做。 (✨ 今年看世界各國的電影繼續,願我能挖到更多國家的電影資源,雖然不能去諸國旅行,看他們的電影就當去旅行一番啦。🙆 )
三个小时的影片,优美的摄影镜头和哲学思辨的对白让这段旅程充满了文学般的体验。在欣赏土耳其诗意的乡村景色同时,也需要时不时细细品味人物对话,我惊讶于导演强烈的个人叙事风格,也渐渐沉浸到主人公锡南写书出书的这一段艰辛的旅程中,并开始审视故乡与自我,与文学的联系。
全片主要围绕着有作家梦的毕业大学生锡南回到家乡的几段经历和对话展开,每一段对话都有着或明或暗的主题,我只能粗浅地谈谈我对于这几部分的理解,应该说理解了这些有浓厚文学和哲学意味的对白,可以更理解影片想表达的主题。
第一部分是锡南找到市长商量资助出书。由于锡南个人化的写作并不能像旅游书籍一样对当地有实际利益,因此市长把他推给了一个读书很多的赞助商。
第二部分是锡南遇见自己初恋情人哈蒂杰的对话,这一段对话隐晦而忧郁,有关于女性的处境。锡南直言不讳自己不打算留在家乡,留在这里腐烂,这触及到了哈蒂杰内心的隐痛,迎接她的命运和大多数女性一样,将是结婚,无所事事。可是对她来说,只能选择离她最近的生活,这令她感到悲痛。从谈话的深度可以看出她也喜欢文学,曾受锡南的影响。但不是谁都能跟锡南一样有教师父亲,支持他完成自己的学业。虽然哈蒂杰笑说是自己不想读书了,但也可以窥见女性在受教育上的普遍处境。之后对婚姻的谈话中她透着极深的人生悲剧意识,对着自己曾经迷恋过的锡南,自己将要到金银之下都是蝎子的婚姻里去。然而她还是爱着锡南,留下了唇边一个深深的印记,这也是她想让他记得自己的方式。锡南没有做什么,和曾经的情敌目睹了哈蒂杰结婚之后,情敌把与哈蒂杰爱情的失败归罪于锡南而大打出手,这种失去理智的嫉妒,只是一种无奈的宣泄。锡南的爱情,似乎也就以一种平淡的悲剧方式收场了,最后母亲问他有女朋友吗,他说自己穷而且失业了,不会有的,也是他经历过这段爱情后的真实感受。不过锡南最大的人生动力还是出书成为作家,现实差距让他不可能对哈蒂杰有很深的感情,因此接下来也就是继续追梦了。
第三部分是锡南在书店遇到一位书写“文学与乡村”的知名作家后的暗藏锋芒的谈话,这一部分也是重点描述了锡南对自我写作和文学表达的看法。锡南称自己的作品为关于生活文化的虚构元小说,他担心自己个人化的写作不会引起大众兴趣,而自己没有工作,也并非天赋异禀,但同时他也不喜欢那种为自己做广告似的传记写作,以及作家建议的重技巧写作。研讨会的作家们觉得语言才是文学唯一的中心,锡南骨子里对这些贩卖故事而非关注现实处境的作家是鄙夷的。他认为艺术是孤独的,是反对一切的,如作家所称的“痴迷的浪漫主义者”。最后作家也经受不住这番质问,彻底暴露了本性,其实他的文学创作的目的是有巨大的功利目的的。作家们觉得不能不写作不是出于真实的自我,而是对成功的渴望,形成所谓的艺术联盟更像是一种标榜。锡南最终激怒了作家,让作家评价作品的请求也就不了了之。让自己的作品得到圈内人指点的尝试破碎了。后来锡南终于出书了,而书一直无人问津,他离开书店时看到门口挂着作家新书的宣传照,不屑地转过头去。
第四部分是锡南找到市长推荐的出书赞助商,这一段可以看成是锡南以大学生身份和故乡大多数人看法的碰撞。土耳其以悠久的历史和旅游文化闻名于世,而锡南在意的是乡村里除了那些历史丰功伟绩之外的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故乡的文化是由一个个人组成,是独一无二的,不应该被那些历史的宏大叙事所掩盖。比如他写的一个80岁仍然在工作的老人,那个老人背后有生命的秘诀,旅游遗址已经有无数人写过了,而人们真实的生活状态才是更值得关注的。文学写作不应该是宣传的工具。赞助商对锡南的想法嗤之以鼻,并开启了他的一番大道理,在他看来,没上过大学的人比上了大学的人过的幸福多了,“当然,教育很好,但这是土耳其。如果你想在这个国家生存,你需要适应。”我想这里赞助商的观点应该表明了土耳其社会精英和大众之间深深的割裂,大众对精英群体有一种自然的不信任,尤其是锡南虽然作为受过教育的大学毕业生,但是他没有工作也没有钱,在世俗观念中仍处于弱势的那方,所以跟他一样的青年内心其实存在与世界很大的撕扯,即教育带来的更多的社会和人生思考与现实的反差。当然所谓赞助商其实也并不怎么读书,出书只是为了做生意,这一反差也让锡南意识到家乡的现实。然而他对家乡始终有着复杂的情感,即使知道自己不会回到这里但仍有一种精神层面的乡愁,对家乡的人们有一种最本能的理解和感知。这一点我觉得和很多以故乡为创作蓝本的作家和导演类似,比如梁鸿的《中国在梁庄》,贾樟柯的《站台》《小武》,科长曾说这是一种“作者性”,因为他最了解家乡人,他把这看作是对自我精神生活的忠诚。故乡也许不美好,但可能终其一生我们都在那片土地诚实地书写。
第五部分是锡南和村里的两位教长争论了宗教和存在、自由意志的话题。教长说信徒只需要对宗教绝对的忠诚,而锡南觉得信徒应该能够自我批评。锡南显然是无神论者,他用类似萨特存在主义的理论来反驳教长——人应该按照良心和自由意志行事,他应该自己建立责任而不是被迫接受,且必须承担行动的所有后果。因此他觉得,有勇气的人应该选择存在而不是被宗教奴役。信仰和宗教就好比强者把弱者拖着走,教长觉得这是控制人们的最好的方式,否则人们会失去精神支柱,感到孤独,而且没有人想找到自己的真相。这里教长还引用了土耳其民众最爱的诗人尤努斯·埃姆雷和哲学诗人伊本·阿拉比的名言。而锡南尖利地指出了宗教的悖论,宗教阻止人们自己获知真相,人们把一切归结于命运和因果,而不觉得自己是纯粹的(契合存在主义观点)。萨特说,“人是从不存在到存在之后愿意成为的那样。人除了自己认为的那样之外,什么都不是。”总之这一部分哲学和宗教的交锋十分精彩,教长的角度是宗教可以拯救一个地区的穷人,然而锡南显然更关心人如何找到自己等关于生存本质的哲学问题。
以上的对话是电影主线之一,另一主线则围绕着锡南的家庭生活,代际间的关系展开,这部分影评里大多也都有分析到。耐心地看完了一场场对话,实在是佩服导演的电影文本功力。锡南是喜欢思考,逢人就爱辩论的理想主义的文学青年,而和他争论的人们,或者有这样那样的不堪,但二者的观点交锋也是提供了一个地方文化的立体展现,也是锡南故乡写作的基础。如果没有锡南这种探究的精神,我们无法洞悉家乡真实地生活着的人们,这里有人可以跟你走在路上谈论哲学和宗教,也有人看似热情实则虚伪利己。导演镜头下的这种争论,并不带有明显的价值取向,我们甚至也不知道锡南在受挫后的内心活动,只是通过影像传递给人一种情绪,如每场对话之后都响起同样的那段压抑阴冷的音乐,我们便可以在这种淡淡的情绪感中,继续观望着下一步锡南该何去何从。
最后用锡南和父亲的谈话来总结。
我们都是不和环境的,孤独的,畸形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质,关键是能接受和喜欢它,野梨的果实就像你说的那样畸形,但有几天我早餐吃了它,非常美味。
前面的经历虽然很丧,但锡南在经历了这么多现实碰撞后,意识到并接纳自身的独特,并开始用行动尝试凿开生活无解的困局。
这部电影的信息绝非一次观影便可悉数了然,然而畏缩于不完全理解而搁笔又大可不必。不妨先草草记下初次观影的体验,也好供多刷之后对比品味。即便全是片面之见也不失为多年后的两三句笑谈。
或题《两个理想主义者的死亡》
“有时候我在你、我甚至爷爷身上看到的东西都让我想起了野梨树。”
“我们都是不适应环境的、孤独而畸形的人”
抛除导演自说自话般插入的多段长对话,我想这部电影叙事主线可以归结为两棵野梨树在梦想与生活间的挣扎对抗。这里的野梨树自然是象征意义上的,它们丑陋、干瘪、带着尖锐扭曲的棱角,孤独地生长在土耳其乡间小镇的荒野上。男主锡南与父亲伊德瑞斯就是这样的两棵怪诞的树。
锡南染上了年青人中的流行病——文青病。本质上他是一个痴迷的浪漫主义者,一个酸腐又多愁善感的理想主义者。他在整部电影中都带着颓丧的气质,用“艺术家反对一切”的态度去批判、抨击生活中的种种。他冷眼嘲弄着眼前所见的一切,从城市的繁华车马到根植乡间故土的落后,从附庸风雅的官僚商人到名满一方的大作家,他都以戏谑且不屑的眼光看待。他自怨自艾,他怨天尤人。对见证他从小到大成长的故乡有着介于憎恨与鄙夷之间的反感。
但他本性上又是软弱的。他不喜麻木而无生气的家庭,但他在家中也无所事事;伤感旧日爱慕者的他嫁,却只能在出嫁当日远远相望;痛恨沉迷赌博不务正业的“失败者先生”,而他的出书之路同样屡屡碰壁,靠背叛父亲卖狗的黑钱换来的出版最终也是惨淡的结局。他恨环境的麻木不公,也恨自己的无才无能。既不愿像父亲一样做老师度过庸碌的一生,又不能靠写作安身立命。这种令人纠结的两难困境让他进退不得,既没有好好备考成为一名教师,又没能完成理想成为作家。他软弱在不能接受平庸的自己与生活。
如果说对儿子这棵树的刻画是通过出版书籍这个过程实现的,那么对伊德瑞斯的描述便隐藏在挖井这条暗线中。沉迷赌博的他败光了家业与名望,老来又抱着让荒漠化的黄土变成绿洲的理想,打算在这片故土上挖一口井。没有人理解为什么他妄图要在枯地上挖出井水。人们的怜悯、不解以及更多的嘲笑总是围绕着他,就连他的家人也不外如此。年轻气盛的锡南更是最看不惯父亲的人。
因而当最终儿子心灰意冷之际发现一事无成的父亲竟是自己书籍唯一的读者与共鸣者,两人终于达成了心灵上的和解。讽刺的是,这时两个人都放弃了自己的理想——父亲挖不出水、儿子卖不出书。两个人所怀的理想都归于沉寂。
关于影片结尾部分,可以有很多种理解,这里我认为锡南最终还是选择了在父亲的井中自缢,以死亡的方式表示了对理想的捍卫以及对平庸生命的拒绝。至于父亲最后看到儿子在井中继续下挖,我理解为这是用超自然方式来体现出锡南以死亡这种方式对理想不停不歇的无尽追逐。这种看法无疑是悲观且稍显矫揉造作的,然而影片中的儿子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理想主义者,并且影片之外的笔者同样也是一个略带理想色彩的年青人。
当发现鄙夷的父亲曾经同样是一个双手插兜低着头踽踽独行的青年,发现曾经在别人抠索金钱时谈论泥土的气味和田野的颜色、那个勤恳工作且颇有雄心的年青人最终却变成如今的模样。这时继续生存又能如何呢?即便形骸走在故土的绿洲上,灵魂却仍旧在另一种荒漠中流浪。对于活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的锡南,对于这样一个关注文学中心胜于生活中心的人,我想生命另一边的永恒或许才是他更好的归宿。
ps:父亲hiehiehie的笑声令人印象深刻
在2011年凭借《小亚细亚往事》拿下评审团大奖、2014年凭借《冬眠》拿下金棕榈后,土耳其电影大师努里·比格·锡兰带着新作《野梨树》再次杀回戛纳主竞赛。尽管最终无缘奖项,但它已然成为我心目中最喜欢的一部锡兰。作为最后一部放映的主竞赛片,《野梨树》毫不逊色于之前放映的电影,在爆款频出的第七十一届戛纳电影节展示出压轴的气度,获得了媒体的一致赞誉。
英国【卫报】给出满分,【综艺】则说:“这是锡兰又一部画面丰富,且充满了令人惊叹的语言密度的精雕细刻的作品。” 笔者认为,《野梨树》温暖且动人,而且相比《冬眠》,锡兰在《野梨树》里新的尝试为电影带来了全新的观感,是一部毫无疑问的杰作。
《野梨树》的故事主线是:雄心勃勃势要成为作家的大学毕业生思南回到了他的家乡,他思量接下来考试成为像父亲一样的老师还是去服兵役,以逃脱自己困顿的故乡。他的父亲伊德里斯负债累累,痴迷于赌博,却试图掩藏自己的恶习。而母亲阿苏曼则用无穷无尽的电视节目麻醉自己。思南为了出版自己的小说想方设法筹集资金,然而在家乡遇到的好友和故人,以及在筹资过程中遇到的阻力,让他对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失望,他与父亲的关系也愈发紧张起来。
在《野梨树》这部作品里,锡兰描摹出了乡村对年轻人的造成的困境。思南的家乡是恰纳卡莱港口附近的一个村庄,该村庄因靠近第一次世界大战加利波利战役战场以及古城特洛伊而成为旅游目的地。片中思南钻进的特洛伊木马就是为了拍摄电影《特洛伊》而造的。在这个远离城市的乡村,一个长满野梨树的地方,人们如同思南父亲所说和野梨一样,他们“不适,孤独,扭曲”。乡村折损了年轻人飞翔的翅膀,曾经远大的梦想终于在这里停滞不前,思南口口声声说着要去大城市,不要腐烂在这里,说的是土耳其的社会现实。土耳其八千万人口中,有两千万生活在伊斯坦布尔,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大城市寻求出路。故乡最终成了梦中的野梨树,可望而不可即。那是土耳其一代人的乡愁和困境。
困境之下,思南试图找到出路,筹资出书。在和市长以及沙土老板的求赞助之后,思南看到了市长假民主,真推诿的腐败,也看到了沙土老板假知识分子,真投机取巧的虚伪。这两个人物适当地增加了锡兰的政治诉求,暗讽了当今土耳其“独裁者”埃尔多安统治下愚民政策背后对知识文化的漠视。
锡兰是语言的大师,在《冬眠》里他契科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般的写作风格让作品出现了不少精彩的对话桥段,男主和妹妹以及恋人的两段对话时间都在半小时左右。这部《野梨树》里锡兰依然沿用了这样的叙事风格,男主角思南和名作家以及两位伊玛目的两次对话也基本占到了一个小时的篇幅。在对话里,锡兰利用语言艺术让思南和名作家对写作的目的和功利性进行探讨,不断的交锋和对垒让人物之间的矛盾升级,而思南与两位伊玛目关于宗教和信仰的讨论,又让电影有了极高的现实意义。譬如思南与作家之间关于书籍中作者自传的讨论,两者各执一词,问答犀利不断激化两人之间的情绪,仿佛是文学作品里的对白;而在思南和伊玛目讨论伊斯兰教的《古兰经》是否应当字面意义被援引践行以及是否有助于防止犯罪时,其中一位伊玛目说“无神论国家的犯罪率很低,可是自杀率很高”,三人之间各有观点引据,仿佛是一篇学术论文里的多观点论证。这样的语言密度的确让人难以消化,所以可以理解为何一些观众诟病《野梨树》作为电影,因无法像文字可以反复阅读斟酌,一次性的视听成效大打折扣,或许超越了它所应负载的价值。
然而笔者不认同这种诟病的理由,既然《冬眠》的语言密度可以被人认可,《野梨树》为何不能,况且《野梨树》相比《冬眠》,锡兰有着全新的尝试。时隔四年,锡兰并没有重复《冬眠》的老路,而是在电影中适时引入了其他元素。在《冬眠》时期他说,“我不喜欢喜剧,我不喜欢笑”,然而这部《野梨树》不仅有幽默:思南桥上推石;有更加激烈的言语冲突:思南与作家在桥上因文学创作的虚荣和虚伪的讨论而导致作家爆发;有加入梦境的切换:特洛伊木马的桥段,婴儿脸上的蚂蚁,井内的自缢;还有《一次别离》和《燃烧》里难以知晓的真相:少的那300里拉到底是不是父亲拿走了?在这些新的尝试下,锡兰的语言已经不再只是契科夫或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而是自成一派,气象万千。
仅仅是电影语言的优秀显然不只是锡兰的功力。锡兰的调度和摄影依然在《野梨树》里体现出大师风范。且不说乡村的风光被锡兰用宽屏画幅一展无遗,在室内和室外的移动场景拍摄中,锡兰的镜头也运转如行云流水,切换灵动自如。而在人物和表情拍摄上,锡兰的捕捉也是极为精准的。有几幕特别惊叹的摄影:思南和女友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人脸上的那一幕;尖叫着怒喝思南的作家脸上的情绪;思南和两位伊玛目一边走一边讨论时的镜头;婴儿脸上的蚂蚁和发出悉嗦声的井绳。锡兰丰富的影像语言也可以让诟病其不够影像化的观众闭上嘴巴。
如果《小亚细亚往事》和《冬眠》是叙事为电影情绪服务,这部《野梨树》则把叙事放在了首要位置。锡兰终于在这部电影里凸显了他叙事的能力,而其实整部电影都是在讲思南的父子关系。电影一开始观众容易带入男主角思南的情绪:他嫌恶父亲的嗜赌,在巴士前索要零钱的桥段,彩票厅里与其他人的争执,都是锡兰为了营造对比而费的苦心。在筹资出书屡屡碰壁,随后的考试失利后,思南的情绪每况愈下,终于因为父亲的债务和赌博问题跌至冰点。而当矛盾在故事的进展中一次次升级,思南的选择终成定局之后,他的回归才带来了影片情绪的高潮。父爱在线索一点点被揭开后,酿成了书中的注脚,那么不起眼,却无处不在。如果此刻再选择忽视,恐怕结局就只能是吊死在井里。
有亲人的地方才是故乡。《野梨树》里的乡愁,不仅指的是思南出生的乡村,更是思南渴望的父爱。可以说,这段父子关系才是《野梨树》最美的地方。为了让这段父子关系的分合变得有力量,锡兰用了最动人的方式来讲述亲情的意义。这或许是土耳其电影里,除了《我的父亲,我的儿子》最好的关于父子的电影。
那张寻狗启事,那则报纸上的新闻,那一口老井。锡兰笔下的父亲,其实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乡愁。那是我们为了圆自私的梦而撒下的谎,那是我们年少轻狂横冲直撞后的失败,那还是我们年华渐老,才懂得亲情为何物的如梦初醒。或许我们心中都有那么一株,故乡的野梨树。
首发于:看电影看到死 公众号
这是我看过《冬眠》之后的,导演锡兰又一部长篇,足足三个小时多一点,仍然冠以文艺标签的土耳其剧情电影。2014年凭借《冬眠》拿下金棕榈后,土耳其电影大师努里·比格·锡兰带着新作《野梨树》再次杀回第71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尽管这部影片被排片在竞赛单元21部参展影片的最后,虽终不敌《小偷家族》未能斩获任何奖项,但是它依然不负期望地给人留下了压轴好戏的印象。记得看《冬眠》时,自己一个人裹着棉被坐在床上,也是熬过了三个多小时,体验的是一种坚持到最后的美丽回味。
《野梨树》影片的拍摄地是连接爱琴海的达达尼尔海峡东岸的土耳其恰纳卡莱市,该地也是距古代特洛伊遗址最近的现代城市,城市人口的百分之三十都是大学毕业生。这里山峦青翠,流水潺潺,果树满山遍野,红瓦白墙的农舍点缀其间,是土耳其爱琴海岸典型的农村风光。在影片的一开始,男主思南就作为一个小学教师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在男主疲惫的步履下,衬托着久违的家乡海峡两岸景色,码头边伴着盘旋飞舞的海鸥,转乘上归家的汽车,行驶在秋色渐浓的乡村田野,一个航拍广角镜头立刻带来一股浓浓的怀乡之愁。下了汽车男主第一个遇见的家乡人是镇中心小店的老板,一阵寒暄后,店老板告之他的父亲借钱忘还的事实,这样的消息让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是多么扫兴啊。影片的开端就交代了父子矛盾冲突的伏笔,此时的父亲在乡村小学任教即将退休,竟不知何时起染上了博彩赌钱的恶习,并到处借钱欠债,母亲无业在家看电视剧消磨时光,偶尔打工挣些零钱,妹妹仍在读中学,爷爷一个人住在乡下老宅。经济萧条的社会背景与这样的家境下,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会有什么出路呢?
思南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作家,能够出版自己在大学期间的文学作品《野梨树》。因此,他来到市长办公室,希望得到赞助资金。小城镇的市长先是大谈特谈政府如何大兴民主之风,如何敞开大门服务底层民众,最后还是道貌岸然地以种种法律、制度等理由推辞无法出资帮助,并把问题支给一个经营采石场的老板。实际上后来思南找到采石场老板,发现采石场老板也不过是一个披着文学爱好者外衣的唯利是图的商人,当然也不会为其出资赞助。现实中的屡屡碰壁,让其尝到真实的生活并不会有文学作品中的浪漫,在这个金钱决定一切的社会,文艺就是苦逼装出来的狗屎,让人唾弃。
内心怅惘的思南沿着城镇到乡间的林中小路回家,途中偶遇中学时的初恋哈蒂杰,在这里,树下一段长达12分钟的对话后结束于一个深情告别之吻。导演锡兰在影片的这段安排了唯美的场景描写,有着摄影经验的他,用飘落的树叶,掠过长发的山风,前景后景的交替虚化,拍出了层次感极强的人物特征。美丽的土耳其乡间秋色下,初恋时清纯的女孩儿虽美如从前,然而如今却成熟了许多。最后初恋用狠狠的一记吻,咬破了思南的嘴唇,并告知他即将嫁给一个有钱年长的珠宝商人,这种靠青春和身体换取所谓幸福的现实,彻底让他失望了,“如果我是独裁者,我会在这个城市扔一颗原子弹”,一路上思南与当了警察的同龄伙伴的一通电话表现出对现实生活的极为不满。而后,导演插入中学时代的情敌一起驱车到空旷的山谷,曾经的义气兄弟为了失去的初恋大打出手。同性之间的矛盾激化一样反映的是当前的社会矛盾,理想的破灭、失业无所事事,曾经青春与血气早晚会向金钱和世俗低下高昂的头。年轻一代在小镇中成长,从获得,再到失去,经历了甜蜜的憧憬与苦涩的失落,让人更加迷惘与消极。而朦朦的远山依旧在那儿绵延伫立,清澈的河谷却寒意潺潺。
出书不成,思南决定参加国考,像父亲一样当一名小学教师。父亲以送他为名一路上向他借钱买博彩,这让他觉得父亲是一个“失败者”,丧失了往日知识分子的尊严。考试结束,预知结果并不理想的思南来到市中心一家书店,卖了爷爷留下来的一本旧手稿换到钱。此时,他遇见了本地知名作家苏莱曼先生,于是便向他请教关于写作的意义、文学的成功,满怀期望能够得到认可,然而在16分钟的激烈的对抗辩论后,作家终于不耐烦地离开,并且认为他就是一个“痴迷的浪漫主义者”、“荒淫的年轻人”。言语上的刺激让思南故意碰掉已经断掉的桥栏上的雕塑手臂,这种玩世不恭与肆意毁灭,加上逃之夭夭的侥幸心理,让思南从躲藏在特洛伊木马中的恐惧的梦中惊醒过来,此时,公交司机告诉他“到站了”,他才意识到残酷的现实竟无法躲藏。
影片中后部又一段长达20分钟男主与两名神职人员的对话,其中对宗教尖刻的批判,以及对生命价值、信仰、社会矛盾的讨论,还有他人对父亲的评价“一个好人”,“好人是什么?”,“尽职尽责”,“平时在教学,休息日到乡里劳作”。其实,思南的父母正如大多数的父母一样,尽管身上存在一些社会陋习,那也是“对生命荒谬的一种反抗”。但是,他们依然将你养大成人,教会你初识这个世界,并把天赋遗传给你,支持你继续坚持理想。影片中,大量的儿子与父母的对白,展现了千千万万个家庭的日常生活场景,两代人的隔阂与理解,年轻人的表面任性与做父母的宽容和隐藏式的慈爱,都被锡兰用语言逐一刻画。锡兰明显受到俄式批判现实主义作品的影响,强调冷静客观地观察和描写生活,通过人物语言与环境描写,塑造了典型人物的主要特征。
影片中两代人父与子间感情交割仍然是剧情的主线,父子、母子间的情感流露表达自然,那些不经意间流下眼泪的镜头都是亲情展现的最深之处。一次,思南将手中签好自己名字的借钱出版的书交给母亲,并说这一切归功于母亲(因为此时仍对父亲抱有成见),此时,母亲欣慰地流下眼泪;一次,思南来到乡下老宅,偶然发现父亲的破旧钱夹,里面竟藏着自己出版书籍时的新闻报导剪页,让男主瞬间泪目。年轻一代叛逆疏离又血脉传承,父母的秉性永远都会潜移默化遗传给你一辈子。契诃夫曾说:“我们的天赋源自我们的父亲,但我们的灵魂源自母亲。”影片中思南骨子中的天赋正来自父辈,喜欢写作,能够欣赏自然,而执着、倔强、理想主义、与周遭的人格格不入的性格也一脉相承,正因如此,父亲才是那个部分章节默默读过两遍的唯一读者和时刻关注自己的人。同样,思南在母亲的口中得知父亲骨子里深藏的文艺,“其他人都在谈论金钱和计算谁拥有什么的时候,他谈到了泥土的气息、羔羊的气味和田野的颜色,而这依然没有改变”,“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如果再次让我做出选择,我相信我会再次做同样的事”(就是再次嫁给他)。母亲能够欣赏父亲这样的人,也懂得欣赏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嫁给他,才会容忍了父亲一时沉迷赌博的陋习,或许因为经济所迫,才导致父亲的执迷不悟。影片结尾处父亲在退休后,终于用退休奖金偿还了所有外债,并改邪归正,拾回性情本真。所以,母亲始终还是没有选错人,这种直觉和坚持同理给了思南坚定的灵魂。其实,正如男主所言,《野梨树》书中的内容实际是对家乡的真实写照,它不是一部旅游介绍,也不是什么小说、散文,他只是作者内心的真情回忆,是父亲通过对野梨树及其果实等自然知识的真切传教,埋下童心里其追求理想主义的一颗种子。
影片极力描绘了乡村山野秋日的风景以及漫长冬日的薄雾飘雪,并配以悠远的轻交响化的背景音乐,虽然冗长的对话情节让人着实有点困倦,但到结尾处则渐入佳境,让人为之深深感动。这是一部值得你耐心坐在屏幕前直到观看结束的电影,臻于完美的摄影,用色讲究的背景画面,以及对待理想主义的反思,对待亲情深刻内涵的理解,都会让你觉得它是2018年终不该错过的最后影片。影片中对亲情的诠释,那是一股奇妙又充满了无比宽容的力量,有时面对失意和挫折,亲情是最好的良药。当思南服完兵役后选择再次回到家乡生活,与父亲在乡下羊圈相见,两个人坐在屋檐下,天空飘起了雪花,彼此深情表白。父亲一开始坚信要在山坡上挖一口水井,让那里周围变成绿洲,可是最后终于承认那无异于“一场通向地心的旅行”。井没有挖成功,那是因为生活过于理想化,目标终究会化为泡影。一口井也可以折射出个人的价值取向和对待生活态度的两面,要么自我牺牲,承认失败;要么怀揣梦想继续挖下去,不管底下会不会冒出水来,那种有梦想的坚持或许比什么都好。直到结尾思南跳入井中,埋头挖井,而父亲望着儿子的背影,两个人瞬间和解同化了。一个自认为讨厌别人的作家,费尽周折后终于出版了自己的作品,而父亲才是那个与你产生共鸣并认认真真的读者啊。
人究竟应该像一颗野梨一样保持孤独、畸形、不适应环境的个性,还是及时撤退,向现实妥协。“我们都是不适应环境的、孤独的、畸形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质,关键是能接受和喜欢它”。野梨尽管外形扭曲不耐看,却拥有非同寻常的美味。现实虽然无奈,但坚持理想仍然可贵。一部《野梨树》书中内容也正是来自童年回忆懵懂少年的真切的精神追求。
导演锡兰曾坦言:“我们的灵魂就像是一个黑暗的山谷,那里有很多东西,在一些情况下,这些东西就会冒出来,有时你只是没有注意而已。但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做任何事情,所以当我写剧本的时候,当然我写下了自己的一些感受,但这些感受我想其他人也会有。”在《野梨树》中,我们是否能够找到自己的影子,是否也能感同身受呢。记得三十岁的时候,我一心想办自己的个人画展,实现这个年轻时的梦想。当年的情景与影片中思南的经历几许相似,晚饭后骑上小摩托去大学张贴宣传海报,找作品装裱的赞助商,恭听老画家意见,想办法少交一些场地费......那些半夜里伏在画板前不知疲倦地作画的我,仍历历在目,而那时女儿已经4岁,她也出席了我的画展,站在我的作品前静静地观看,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对她幼小的心灵产生了何种影响,也许是好的吧。还有自认为拥有绘画的天赋是否也同样遗传给了她,以及野梨树一样粗糙的、孤独的、不适的个性。至今,我也不觉得办一次画展有什么目的,结果是好是坏,那只是我喜欢坚持做的事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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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午都没从《野梨树》中回过神来,三个最喜欢的话痨型导演中,伍迪艾伦喜欢聚焦中产阶级和上流酸腐、侯麦擅长捕捉扑朔迷离的男女关系和情感、锡兰则游走在理想与现实互不相容的灰色地带,阐释着生活的本质。从影像风格上来说,侯麦像是巴黎街头喜欢谈论哲学和革命的画家,伍迪艾伦是四处游历创作的剧作家,而锡兰,则是愤世嫉俗的小镇青年,与周遭格格不入,跟故乡无法对话、对未来充满茫然,养育他的那片土地和家庭人伦爱恨交加、像极了贾樟柯描摹的时代变迁中精神无处安放、徘徊在都市与故土之间的当下这一代人,唯一不同的是,土耳其的小镇青年在乡下的田野上谈论的是信仰的价值、宗教的意义,而处在经济野蛮飞跃国度的小镇青年,谈论的是去哪飙车K歌、抖音吸粉、或者野心勃勃的互联网新贵。野梨树里绵密不绝的台词,富含哲理和思辨的对白、剪不断理还乱的细碎日常,复杂的代际关系、雾气氤氲的田野、广袤苍凉的土地、抽象的主题,都在浇筑锡兰成长轨迹里不断迭代不断破碎和重建的认知,就像那口井,明知没有水源,却还要挖下去
拍得实在太好太纯太干净了...不出意外的话也基本可以放在准年度最佳的位置,父子戏大概是这么多年看过最好的一部,而好的地方又不止是父子戏部分,总在感慨拍了这么多部,锡兰的镜头始终没离开过那片土地,也总在怀疑下一部会不会因为气韵上的“相通”或方法的“技穷”而让人失望,但这一部却完全打消了这一担忧;开头和结尾的两次归家、和当地作家的争吵、与即将远嫁的玩伴于树下亲吻被咬破嘴唇,以及多次恍惚而生的梦境、就父母婚姻话题与母亲的长谈、就野梨树展开与父亲的交心...其实都只是电影中无数个值得品读琢磨的点缀,结尾父亲俯视镜头下凿井一幕,则是真正为影片打通命脉的一笔。放眼影坛,在锡兰这个年纪,他大概是少数攀上最高峰后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导演,甚至比今年拿到金棕榈的是枝裕和更稳,至少这份坚持和纯情实在难以不令人动容。
隐约猜到这是锡兰的自传了,难怪拒绝戛纳的剪短提议。在锡兰童年小镇拍摄的,主角就叫锡兰,父子两代知识分子的道路在隔膜中不知不觉重合,愤世嫉俗和现实愁苦最终化作一场冬天的雾。开场30分钟拍得太唯美了,还以为锡兰转了性,结果后面又是形而上话痨的狂轰滥炸:(
外公穿着低腰裤子去主持祷礼,父亲带着爱犬在山上放牧羊群,高龄老人仍坚持工作。他只会与伊玛目争论信仰的价值,与名作家挑衅文学的本质。视父亲为偷了三百里拉的窃贼,自己却是变卖父亲爱犬的强盗。鄙视守在故土的人目光短浅,自己却一直在精神世界里流浪。干涸土地不会出水,孤独的人才能掘出绿洲。
文学青年三大痛:穷(多半是生在小地方)、懒(除了搞文艺以外屁都不会干)、相信自己有才华
比起富有哲学思辨的绵密台词,氤氲的山雾、通透的光线、风声掠过的窸窣、苍茫的远景更让人沉醉,光晕流转在斑驳树叶间,宛如是生活底色的未知多变。又一次锡兰自身创作意识的投射,沉沦在文字世界是否能拯救生存危机,当命运重返旧日轨道如何作出“正确”的选择,信仰是否需要真相,小镇青年在接受都市历练返乡后面临的尴尬、理想与现实反差间的巨大失落、广袤天地间无法融入周遭环境的孤独;三段对话在境界和格局上呈递进升华,三段梦境在心绪转变上的分水岭。四时更替,终明白及时放手也是一种胜利,无论是兵营还是书本都无法教会我们生活,冬日里的新生与贯穿首尾的枯井互为映照,暗指父子关系的解冻、与过往的冰释和自我接纳;「井」的意象、父子关系以及同为土耳其的地理背景,想及《红发女人》,他终于接过父辈的工具,一心向地心进发。
最喜欢的一部锡兰,浓浓乡愁,勿忘野梨树。
爱读书的年轻人自以为是的cynicism,小镇青年努力挣脱父辈命运的挣扎,对未知世界这个概念的单纯渴望,就是一口永远挖不出水的井,现实和梦境的交替之间,要么选择在井口吊死,要么继续向着地心用力地锤吧
电影-戏剧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1.锡兰又一部重对话与思辨的散文诗电影,叙事中的关键事件尽数留白,人物所处的环境及自然风光亦被突出,尤其烘托出了文青主人公的孤独疏离与桀骜不驯。2.青春片中无根的叛逆及乡土片里对故乡的厌恨与逃离等经典的母题被锡兰拍得十分生活化,情真意切,颇有自传性色彩。3.几处恍惚中的梦境为影片添上了一抹超现实触感:在特洛伊木马中的无处可逃,父亲与婴孩脸上的蚂蚁,井中上吊般的作别。4.与伊玛目三人关于信仰与道德的对谈(大远景与清晰的话语声)&同知名作家的舌战,占用了影片近40分钟时间,充满思想的火花,虽无果但有益。5.锡兰的电影依旧隐隐浸染着老塔与安东尼奥尼之味,而本片的几处场景又令我兀自念及安哲罗普洛斯,一如那雾中风景,一如那井中飞雪。(8.8/10)
其实和《冬眠》很像,男主角就像是《冬眠》里的男主一样,到处想要找寻思辨的出口,不信宗教、鄙夷社会、反感过往和家乡,然而他终究逃不了,到底还是在爷爷家门口挖井。锡兰的电影越到后面,越感觉不是超现实的画面惊了我一下,而是里面的时间感。譬如在《野梨树》中,梦境可以很悠长,现实却可以用两个画面直接打通。男主在家停留的日子和当警察归来的日子,一个凝视镜头就可以越过去,这种神奇感不在于省略,而是在于连贯,他在不经意间让本来存在的触感流到了另一个时空,这让人毛孔结冰。
本届戛纳最爱。1.“失败是命运的事情,成功是自己的事情”。苍野茫茫下的安纳托利亚,无法释解的困境与心结,以同及《冬眠》的绝美摄影结合高密度对白述说乡愁,那些雨雾和风雪都是锡兰托举情绪映现思虑的最佳抒发。将影像化作镜面,不论枯井之下、亦或尘埃落叶之间,凝神聚目,我们都能照见最为真实的自己,关于曾经自私的过往与尚不明朗的未来祈盼。2.论辨触及女性地位、文学创作的功利与目的性、宗教信仰和虚伪腐败的官僚主义制度。从片面至全局、个体到家庭,人物关系层层递进,结尾以父子和解、接纳自我升华感动。3.寻狗启事/新闻剪纸/特洛伊木马。4.树下拥吻如幻迷醉,颅内思臆又此般真切。婴儿脸上的蚂蚁&井内的自缢。梦境比现实悠长,人生比电影艰难。5.我们都是不被理解的畸形人。(9.3/10)
建议锡兰去写书,对于规避繁琐和详尽描绘的悖论,影像的接受程度较之文字显然是快速和被动的,电影无意义更无义务作为文学的替身来反慑本体,回看锡兰的作品年表,他亦在动用一切可能的视听花招来消解“阅读感”,如此以来,那些大段长篇对话段落的保守式保留,实则就有些“盛名之下”的无解,尴尬,和可笑了。
本届最后一部主竞赛,又是晚上八点,还是三个小时,忙了一个电影节大概都很累了,再加上是锡兰电影,全场人多半都是睡睡醒醒,但醒着的时候确实觉得这电影很好看啊,画面也极佳,但是马上又被话痨台词催睡了。#很特别的观影体验
最后有点感动了
4.5.在美丽而浓稠的土耳其乡里,大量聊天中投射出男主角与环境和他人的疏离,而父子关系成为隐隐的内线,非常文学的讲述方式。结局指向存在主义哲学两大终极话题,加缪的自杀和反抗,不出水的井就像西西弗推的巨石,荒诞而孤独。看哭了,像是专门拍给我看的。大概已是我最爱的锡兰电影。
#5500. #Cannes71# 7分。摄影好的没话说,看到金秋的山野啊冬日的雾气啊树叶间的阳光啊都美好极了,然而半小时起的不着调对话实在是无聊,根本没有必要搞这么长……关键还不只一场。所幸各种小招数都不错,没事儿翻个做梦什么的。结尾半小时感人至深,差点就能翻盘了。不着调的爹和又丧又嘴欠的儿子。
啊,真是大师。就是角色喋喋不休实在太辛苦了,一场阅读理解考试,
这么说吧,之前看了一场戈达尔补足了觉,才有胆进这一场看。
杰兰的《野梨树》跟李沧东的《燃烧》实在太像。连「给青年诗人的信」,都能题材撞正,不仅是英雄所见略同,也不忘对自身国度的社会现实有强烈关照。与我曾经熟悉的杰兰相比,镜头变化极多,多到有些随心所欲、漫无目的。还有两场近二十分钟,关于文学与信仰的大型对话交锋。感人瞬间,自然是结尾的和解,还有父亲的自我放逐,对孩时野梨树模样的描述,孤独而扭曲,永远留在土耳其的乡间土地上。
在冗长的对话里寻找生活的价值,如同我们在贫瘠的山坡上挖一口水井,锡兰作品的沉静悠远,力道在于早上醒来还在回味他的故事。以及庸俗说一句:土耳其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