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塔兹的死来得无缘由且无预兆。她如此平静坦然地赴死,说明她已然彻底绝望。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并非发现丈夫海德爱上了变性女星——如果如此,她可以选择哭闹来发泄情绪——而是知道自己怀孕了。这意味着今后摆在她面前的是一眼望到头的平淡一生:像嫂子那样,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在家照顾老人和相夫教子。
很显然,在接受这段婚姻之前,她便有自己的想法——电影在结尾作了必要的回溯——她不想像绝大部份巴基斯坦女性那样被家庭捆绑一生,她想要工作,并有自己的生活。一旦有了孩子,这种愿望便无法实现了。当然,在导致她自杀的原因里,还应该加上她对着邻居自慰被丈夫的哥哥撞见,这不仅是一种羞耻,还是一种罪恶。
穆塔兹是自杀的,但也是被杀死的。正如嫂子所说,他们全家人都是帮凶。哥哥对她的死没有丝毫的惋惜,反而指责她杀死了未出生的侄子,也就是家庭唯一继承人。这是父权制家庭里女性的价值:穆塔兹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除此之外,她没有自我实现的价值。穆塔兹显然无法一直忍受这种父权制束缚,于是选择了结束生命。
海德潜在的同性恋取向,既是穆塔兹自杀的一个缘由,她在肉体和情感上都没有获得作为妻子应有的满足;同时也是为了呈现一种落后国家传统与现代相撕裂的景观:在被传统深重束缚的“乐土”,一群不受社会待见的边缘人有他们多姿多彩的生活。将其作为重点进行表达,会有一种双赢的效果:好比那句老话,“拍给西方世界看”。
可以想见,如果取消掉变性女星的设计,穆塔兹的自杀仍然具备充分的理由。毕竟她事实上并没有发现穆塔兹外遇变性人的事(很可能有所意识)。于是乎,我们可以认定,这是导演向欧美国家展示巴基斯坦人权境况有意无意间搭建的景观,既能唤起自由民主国家的观众基于“政治正确”的同情心,也能博得电影评论界的一片好评。
只是短评写不下了,想到啥写啥欢迎纠正补充~
本片是展现父权社会下身份认同危机的女性电影。其中主角Haider、Mumtaz、Biba为方便以首字母代替。
B是男性-女性,H是传统男性-同性恋,M是职场-育儿,这些身份认同危机皆因父权社会的排挤而产生。
男性是愚钝无知和迷茫的。“一家之主”的父权代表因为失禁而窘迫时、因为老太太想要重组家庭无力反驳时只能通过展现权力(命令他人)来找回面子。哥哥明明知道M的欲望却依旧装作不知原因还怪她带着孩子一起离开。而H甚至之前对自己性取向都不明了,对妻子M的需求和自杀倾向浑然不觉!只是寄希望于海边的乐土,幻想着未知的世界…
B的自信和大胆主要源于她之前是既得利益者的男性。起初她在酒吧随性玩乐却被男性当作挑衅而被欺负的事让她意识到了过去与现在的不同,之后面对舞伴们轻蔑的骚扰时,她选择用父权的方式(职位、暴力)反击,因为她明白面对他们这才是最有效的。
M作为女性且在工作中已经找到自我价值,却因照顾侄子和H工作的优先而回到家中。性压抑和无处不在的育儿要求让她痛苦不堪,怀孕使她决定逃走……逃离无果后家中对二胎的要求成为那最后一根稻草,而裹尸布上的绳子成为她唯一一条腰带……
又一部作品再次证明艺术与自由创作之间的紧密关系。
之前对巴基斯坦的印象几乎都来自官媒,加上贫乏的知识和想象力,只留下尘土与落后的刻板印象。直到这部“横空出世”的电影。这是艺术的魔力,把人回归人,把世界回归世界。
导演塞姆·萨迪克,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电影专业,《乐土》是他的首部长片,在2022年戛纳电影节获得金摄影机奖提名,并获得“一种关注”单元评审团奖和酷儿棕榈奖,一战成名。
塞姆·萨迪克并不认为这是一部单纯的“酷儿电影”,它包含的内容更广泛,酷儿是电影元素之一。导演试图通过一部电影呈现他对当代巴基斯坦社会的观察和思考。
电影关注的是一个典型的传统穆斯林家庭,老父亲阿曼不怒自威,身体病弱,需要依靠轮椅,他最大的愿望是儿子们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大儿子萨利姆和妻子努奇生的都是女儿,希望寄托在小儿子海德和妻子穆塔兹身上。
穆塔兹与丈夫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电影开场不久的一场杀羊戏,预示着性格与命运的关系。父亲让海德杀羊,海德迟疑不决,嘴唇颤抖,下不了手。 穆塔兹一把夺过刀,手疾眼快,血液飞溅。父亲的不满显而易见。女强,男弱,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了。
家族希望最大的障碍来自海德。台词早有暗示,当父亲问至今未孕,“到底是她不想,还是你不行?”海德犹疑的回头,没有说话。
直到有一天,一个朋友介绍工作机会,去一家艳舞团面试伴舞,这是个并不光鲜的工作,但因为对舞者比巴一见钟情,海德决定留下来。
比巴是一名跨性别者,男性身体,女性妆发,她一直在攒钱做手术,想变成一个完全的女性。
海德之前一直没有工作,穆塔兹是一个出色的化妆师,为家里的收入贡献很大。但现在,父亲和大哥要求她辞职,在家里和嫂子一起做家务,照料饮食起居。穆塔兹据理力争,无效,海德沉默不语。
海德与比巴关系越来越亲密。
在比巴家中,海德讲了一个笑话:
一只蚊子爱上一只鸡,他们接吻了,结果蚊子死于禽流感,鸡死于登革热。因为,爱的宿命是死亡。
这个笑话有些突兀,但是也给这段奇异的感情染上宿命的悲凉。
这场戏展示出导演的专业功底,摄影、灯光、音乐专业而精确,复古的卡拉OK霓虹光影,让逼仄简陋的房间分外妖冶、暧昧。
也是从这里开始,我时常想起毕赣,《地球最后的夜晚》,和化腐朽为神奇的光影。
穆塔兹确定自己怀孕后,一切急转直下。她的压抑和牺牲无处诉说,一度试图逃离,却发现远方依然是现实。在海德心中,他依然把比巴当做男性对待,并不期望比巴做手术,在一次亲热时两人发现了彼此对对方的认知错位,大吵一架,比巴赶走了海德。海德回家看到穆塔兹,想坦白却又吞吞吐吐,得知她怀孕后,他倚靠在她身上,哭泣起来。两个人,各自有着各自的难过。
大家族为海德终于有了儿子还欢喜,并为父亲举办寿宴。这是压倒穆塔兹最后一根稻草,所有人最关心的都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重要仅因为他的重要。
穆塔兹从女孩变成妻子,即将变成母亲,这是一个家族繁衍的过程,也是“她”消失的过程。
在父亲的寿宴上,海德到处寻找穆塔兹,而他却刚在穆塔兹面前走过。穆塔兹面无表情地问他:“我还是隐身人吗?”海德尴尬一笑。
这不是第一次。她一直被无视。
无视她的欲望。因为房间不够,海德和穆塔兹的床上经常加入哥哥的女儿,海德更因此找到了拒绝穆塔兹的理由。长期的无性生活让穆塔兹倍感压抑,甚至会偷看楼下男子自慰解压。
无视她的梦想。穆塔兹想工作不是因为她需要工作,是因为她喜欢工作,工作让她找到自己生命的价值。当海德和她谈起比巴时,害怕她介意,她反而说没有介意,只是“羡慕”。因为丈夫工作了,妻子便不应该再抛头露面。妻子属于厨房。
无视她的人生。从进入大家庭后,穆塔兹的中心任务就是生儿子。她的身份变成海德的妻子,未来儿子的母亲,她要逐渐隐身于男性成员的身后,成为“第二性”。
甚至她的死都被“无视”。她坐在马桶上,喝下毒药,拿着毒药瓶,过来洗漱的海德全程都没有发现。导演在这里接入全家人睡觉的镜头,父亲在睡,兄嫂在睡,丈夫在睡,妻子在消失。
穆塔兹的死惨烈又决绝,她用自己做武器做了无望的反抗。
被无视的何止穆塔兹。
大嫂努奇也是高学历,有室内设计的文凭,但丈夫却告诉:“你可以装修自己家的房子,为什么要去给别人设计。”怀孕期间,她还要不停地满足丈夫的需求。这在穆塔兹听来,是双重打击。
邻居大婶自丈夫去世后,经常来往,家里人都看出来两位老人的亲密关系,但有一晚因缘巧合大婶与父亲同居一室过夜,儿子转天上门谴责,大婶悲愤的反问:“你昨晚为什么没来接我,因为你根本没意识到我不在家。”
从生到死,从小到老,女性一直是家族的从属、是外人,男性是绝对的主人,无关你的智力、体能、兴趣、爱好、天赋、能力、性格、机遇、情绪等等,只关于性别。
聪明又敏感的穆塔兹的命运早已注定。
电影的矛头尖锐地指向重男轻女的文化传统和以父权男权为核心的社会结构。导演用一个大家庭和一场LGBT恋情丰富了主题,延展了视野,更深入全面地触达当下巴基斯坦社会的死角。
威权而唯一的保守价值观在直接伤害女性的同时,也困住了所有人,反噬一切真善美。
比巴生存艰难,虽然靠着艳舞小有名气,但一旦走下舞台回到生活中,会遭受数不清的鄙夷,地铁上被妇女驱逐,认为她应该坐在男性座位,后台里被男演员开猥琐玩笑,遇到了“真爱”海德,却并没有把她当女性看待,她的同伴因为跨性别者身份遭到骚扰而丧命。她夹在中间,举步维艰。女人尚无位置,更不要说跨性别者。
海德性格懦弱内敛,不善言辞,本来无可厚非,但在崇拜“男性气概”的社会里,他注定被鄙视,不工作时被当做“吃软饭”,到了艳舞团工作又不能声张怕别人非议,面对威严的父亲、面对下流的同事,他从不敢反抗,而不敢反抗本身也更招人轻视。他最勇敢的时候也许就是两次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第一次他主动去找当时还未相亲的穆塔兹,表白真心,第二次他抱着比巴的巨型人形牌穿梭在车水马龙中。他懂得勇敢,心中也有是非,但他已经被社会浸透,遵守社会秩序是下意识的本能选择,没有“反抗”选项。
更有讽刺色彩的是一家之主阿曼,他妻子早逝,身体不好,与大婶相处也很投契,两人独自在家时也曾紧握双手,这是他做出的最大胆举动。窗户纸不能轻易捅破,也许顺其自然还有机会,也许若即若离一直到死,一旦公开只能否认。所以当大婶的儿子来质问的时候,大婶勇敢地当众表示想留在这个家庭,阿曼婉拒,让儿子送客。大婶的失望和阿曼的无奈都摆在脸上。父权制的维护者本身也受困于制度。
电影里所有的女性角色都很勇敢,大婶是勇敢的,她敢于放下矜持,敢于陪伴,敢于吐露真心;比巴是勇敢的,敢于做自己,即使被排斥被边缘化。穆塔兹和努奇是勇敢的,她们内心清醒,勇敢地妥协,勇敢地决裂,一个用死亡,一个大声宣告家庭里所有人都是凶手。
所有的男性角色都是猥琐的。无论是顽固的父亲、维护父亲的大哥,还是比巴身边那些凝视女性身体的老板、舞者和观众,都是挣扎在底层社会的普通人,他们是无力反抗生活的弱者,但会毫不犹豫的压榨更低微的弱者。
看不见“她”的人,更看不清自己。
海德因为特殊的身份,他能体会到穆塔兹和比巴的困境,所以他曾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我甚至善意地设想,婚后他长时间没有找到工作是有意为之,为了能让穆塔兹出去工作。但根本上他挽救不了穆塔兹和比巴。他们三个人的困境是一致的,真实的他们不被接纳,他们也无法接纳虚假的自己,理想永远无法照进现实,妥协就是行尸走肉,反抗就是粉身碎骨。
电影最后,海德走向海的深处,不再回头。
片名《乐土》出现。
回忆全片,仅有的几次欢乐:海德在街上抱着巨大的比巴人形立牌,海德和比巴第一次约会、亲吻,海德和比巴第一次表演舞蹈,穆塔兹和努奇在游乐园,寿宴上穆塔兹与孩子们追逐。
满怀憧憬时,心如死灰时。
这是谁的乐土,乐土上都有谁?
看完就发烧了,值得纪念,趁温度还不高,写几句,三个主角的人设都很贴切,妙的是导演把人设都设了部分悬念(看之前几乎没看简介和影评,直接冲了)看完以后才恍然大悟,并且人物的抉择都恰如其分。
男主是非常弱的0,源于父权家庭父亲与哥哥的从小打压,他渴望一个可以依靠的1,另辟蹊径的他迷恋上变性舞女,被其他舞伴羞辱后被舞女带走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搂着舞女腰肢享受依偎的他才是真实的;舞女则是个坚定的性转者,为了凑够做完整变性手术的钱,不惜出卖自己的尊严,本以为找到了一个男人,两人可以互相慰藉,却没想到是个0;男主老婆想要专心搞事业,却不料男主出尔反尔,还出轨,她履行了她的妻子义务,得到的却是背叛和欲求不满,怀上的男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以想见,如果生下这个孩子,她后半生都将会被束缚在这里,那一身红衣的欢呼奔跑将绝望反衬的更加决绝。
而归根到底,这部片子其实反映出了一个更加绝望的事实,父权社会不可能轻易改变,弱势群体的反抗不得不依靠一部分吃着红利的父权掌控者提供支持,而真正强大到愿意放弃这唾手可得的红利来帮助弱势群体的人却根本就不存在。
Haider在取悦情人Biba时说了一个冷笑话,大概是说一只蚊子和一只鸡相恋了,它们拥吻,最后二者都死了,因为爱情必将招致死亡。虽然不知道笑点在哪,但这个笑话带着强烈的预言意味,不经意地透露了故事的结局。
爱情必将招致死亡吗?当我们站在Mumtaz的葬礼礼堂中回看她的婚姻生活,尝试去解释是什么将她推至死亡时,我们可以说是因为她对丈夫Haider的爱吗?或许是吧。可是将这个笑话当作谶语视角代入这对夫妻的命运时,就会发现原来说这个笑话的Haider就是他口中的毒蚊子,而被吸血的、被毒死的“爱情”的牺牲者是他的妻子。假如爱情是一杯鸩酒,为什么被夺走性命的总是女性呢?明明它是两个人的情感共同酿造的。
这部影片难得之处在于,它通过几位巴基斯坦女性(包括跨性别女性)的生活刻画了女性被忽视的一生。
在讲述Haider和Biba隐秘恋情发展的这条故事线之外,影片在大多数时候是聚焦在几位女性人物身上的。从这个家族的妻子Mumtaz、嫂嫂Nucchi到邻居家寡妇婆婆,她们都是此刻或是曾经处于巴基斯坦传统婚姻生活中的女人,她们的存在对于一个家庭的维系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妻子”这个位置并不像“丈夫”一样可以空缺(你看邻居婆婆不就守着闲置的“丈夫”位置过了数年吗?她丈夫2012年死的,因为她从那时起频繁照访Haider的瘫痪老爹,这个梗我印象深刻),而“妻子”这个位置一旦空缺,马上就会有一个新的女人来补位。从这个角度上,可以说丈夫可以随便死、但妻子可不能死吗?(笑)
当然,我们都知道,是“妻子”不能死,不是那个女人不能死。
妻子的存在对一个家庭至关重要,不过是有限定条件的,意思是只有她作为能孕育“太子”的子宫和乳房、清洗油污的双手、保持屋舍整洁的扫帚和抹布的形态时,她们才至关重要。而她们作为一个独立的精神与人的形态时,则必然是隐身的。这是父权社会赋予女人的超能力,希望tinder的profile里写着希望拥有隐身超能力的男人不要太嫉妒。
女人的职业技能是隐形的。有助理照料师文凭的Nucchi和化妆技艺高超、凭借智慧化解工作难题(后来Halder依葫芦画瓢地学走)的Mumtaz被要求留在家里为九张嗷嗷待哺的嘴做饭和照料一大家子人的起居生活,从而换得舞技拙劣的Haider苦练舞蹈挣钱养家的机会。众所周知,男人赚的钱比女人赚的钱更香。
女人的性欲是隐形的。Hader家里除了老爹的床之外,每张床上都睡了至少三个人,Mumtaz和丈夫的床上塞着小侄女,她的欲望像窗棂间泄入的昏黄灯光,飘忽而隐忍,无处释放。家庭空间的逼仄对Haider也是相同的,但他并没有需要隐忍欲望的问题,因为他是顶天立地、挣钱养家的男人,他有广阔的外部世界和神秘美丽的情人作为情欲的出口,在辗转反侧的夜晚也能潇洒地骑上摩托车冲向欲望的彼端。而被留在家里的Mumtaz只有在众人入睡的夜里,靠着偷窥旁人的性爱靠摩擦木窗寻得些微快感。而寡居多年的邻居婆婆的性欲也是隐形的,她上了年纪,加之丈夫去世,理所当然地,她不应该有性欲。因此,她的频繁造访以及与Halder老爹之间的关系成为了街坊之间茶余饭后嗤笑的轶事。
女人作为生物的存在本身也是隐形的。邻居婆婆在Haider家留宿,翌日清晨儿子才找上门来说理,在她离家的夜晚没有人发现她的消失。Nucchi和Mumtaz两位美丽女子的存在在这个家族中也是隐形的,她们说的话没人回应;她们的想法没人在乎了;她们坐在桌边,他们却问“她人呢?”;她们努力踮脚摘下宴会后墙上花饰的样子没人看见,这个花饰便一直从公公的七十大寿留到了Mumtaz的葬礼;她们端着农药准备自杀的样子没人看见,所以最后她们喝下了毒药;甚至在以她们为主角的她们的葬礼上,她们被一块遮掩一切的白布所掩盖,人们关心的还是她的丈夫的悲恸。
我是这样喜欢美丽、聪颖、热烈、向往自由的Mumtaz。但是她好像一直都生活在牢笼当中,当她还是待嫁闺中的少女时,尚未见过面的Haider深夜逾矩来找她,她在栅栏后面,那是以父为尊的牢笼;成婚后她成了某个人的妻子,每日被拷问子宫的消息,后来失去了工作,更是日夜困在这座以夫为尊的牢笼里。
而她身上始终不灭的是抗争自由的勇气,就像她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对如同姐妹的妯娌Nucchi所说的那样:“我想要逃走。”
她的逃离呈现出四个主要阶段:
第一阶段,短暂的逃离。Nucchi和Mumtaz两位妯娌姐妹请来邻居婆婆照看公公,得以在夜里暂时逃离家庭杂物、逃到欢乐自由没有烦恼的Joyland游乐园尽情欢笑。可是等到霓虹消散、夜色深沉,这两位光彩照人的少女又要披上“妻子”的面纱,回到丈夫尚未归家的牢笼中。
第二阶段,离家出走。在一个丈夫惯例晚归的夜晚,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的Mumtaz收拾了行装打算离家出走,她到了车站,看着眼花缭乱的出发信息出了神。她那一刻一定想到和Haider说过的海边吧,曾经约定了未来有天要一起前往,看无边无际的汪洋。可是,她最终还是带着行囊回了家。
第三阶段,杀死胎儿的尝试。在去医院检查之前,Mumtaz早已有自己怀孕的预感,那时她的情绪是复杂的,期待与恐惧各占一半。这种情绪的冲突在听到医生的确认以及在得知所育为一具男胎时达到顶峰,她因成为母亲而感到欣喜激动,但同时也因深知自己会因为腹中这具生命而永远被圈禁在牢笼之中而对其感到憎恶。在公公七十寿辰的庆宴上,她对一切都感到百无聊赖,发狂地与孩子们追逐打闹,是她试图杀死腹中的枷锁,是她尝试逃离。可是,她没有成功。
第四阶段,自杀。在走上最后一步之前,她有过无数次的踌躇与期望。她离家时已经到了车站却又折返,她已经把毒药放在嘴边,丈夫要进洗手间刷牙,她也为他开了门。毒药就在她手里,丈夫就在她面前,她还期望丈夫能在最后一刻看见她,在乎她的存在与痛苦,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他说他去洗澡了,就把那扇门再次随手关上。门没有关严,又被缓慢弹开,可是我们看不见她了,因为她已不再有机会。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她不得不走到这最后一步。
我因为太喜欢Mumtaz而最关注她,其实除了她之外,作为跨性别女性的Biba在这部影片中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在这部片子得了戛纳酷儿金棕榈之后,导演Salm Sadiq在采访中曾解释他对跨性别群体的特别关注:虽然巴基斯坦是一个父权制度极强的国家,但吊诡的是,街上的跨性别者(尤其是跨性别女性)却屡见不鲜,几乎是上街就一定会遇见的程度。但是她们往往生活处境艰难,以乞讨或卖淫为生。
而这部影片中外貌已经极具女性特征的Biba一直在跳舞攒钱,为的是去做变性手术,以成为一位真正的女人。她与Haider之间产生隐秘的爱恋之后,几度要冲破最后一步,但是性别认同问题一直是这对恋人之间一片不能触及的禁区,性爱要如何进行这个问题也一直悬而未决。Haider在意乱情迷之时几次要背身让Biba进入自己,却引起了她的最终爆发,她发疯似的将他赶出家门。
此处涉及的问题是,跨性别女性的性别身份认同在父权制框架下几乎找不到能够自洽的空间。她们想攒钱做手术成为生理意义上的女人,男人劝阻她们,不要做,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本来的样子。她们想要以女性的方式与爱人结合,却被以对方的爱和牺牲为要挟做“反自我”的爱。
女性无权定义自己,不只是女性,除了男性以外任何性别都无权定义自己,因为定义权掌握在“完全”男性手中。
回归文首,Mumtaz的死是因为她的爱情吗?
她在可以远行的那个夜晚,形影孑孓地站在午夜的车站,她在想什么呢?是舍不下自己和丈夫情意绵绵的大海之约,还是想到离开这个牢笼之后带着腹中孩子无处可去的绝望未来?
她走进婚姻时,会否想起那个午夜唐突找上门来的莽撞青年?他答应你婚后只要你愿意也能继续工作,他还真诚地问你关于婚约的意见,说如果你不想,他就拒绝免你踏入这场婚姻。她起初会否觉得自己遇见了世上最尊重最疼惜她的男子,所谓良人,婚后也能避免周遭女性所抱怨的那种没有自由、没有爱意的枯槁生活?
爱情终将招致死亡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招致的通常都是女人的死亡。
*2022年1月2日备注:修改了文中的错别字以及一些关于剧情细节的描述。当时在影院观看的影片,字幕速度也快,对于一些细节在撰写影评时记忆已经模糊了,感谢各位的纠错。在这些细枝末节之外,希望大家多关注影片本身意图表达的内容。
(by Mr. Infamous,原载于虹膜公众号)
把《乐土》称作《悲情三角》,甚至让它在戛纳取而代之登顶(尽管并不在主竞赛),都不是什么匪夷所思、德不配位的事情。
这部处女作技法圆熟,情感馥郁,不仅之于戛纳,也之于LGBTQ电影,尤其是之于巴基斯坦电影和刚刚过去的2022年,它都是当之无愧的一个宝藏。尤其是国别,一个外人连它主拍娱乐片都未必知晓的地方,终于有一位年轻导演,把并不贪恋娱乐与经济收益的现实电影,托到了世界舞台。
无论是举动,抑或是品质,恐怕都只会徒增我们的艳羡,很多时候彼此差距的突然成型,是要被刻板印象下的超大反差给迅速推动的。
《乐土》这电影,其实也先在刻板印象上开刀。
它聚焦的是巴基斯坦非常典型的传统穆斯林家庭,一家之主是老父亲阿曼,大儿子萨利姆和妻子努奇膝下只有女儿,小儿子海德和妻子穆塔兹则尚未生育,在重男轻女而且注重传宗接代的家国环境里,众人地位已经早早被身份与附加属性所精密捆绑。
顺着这些千百年来无法撼动的标签,我们可以清晰看到并且预判个中角色的命运轨迹,于是蝼蚁的挣扎,就在变数中搅动令人唏嘘的因由。
导演塞姆·萨迪克在这样的背景下处理群像,排布际遇,有相当巧妙的焦点移动方式。观众一开始会以为深柜的海德是主角,然后发现焦点人物是他的老板,变性人碧芭,最终发现,蕴藉着最大情感力量的是穆塔兹,一位妻子、儿媳与准母亲,一位女性。
视点在三个悲情人物身上的转移,实质上构成了电影的悲情三角。三足鼎立的悲剧呈现,打破了我们对电影的预判,即它不是过分单纯的同性恋、变性人、同妻电影,或者更大层面的酷儿电影、女性电影,它反而是要各有蘸取,最终构成广泛的照拂以及精准的抗击。
我们不妨先从三位跳脱标签限定的主角开始细说。
海德身为大家庭里最年轻的男性,一直在逃避传统男性对应的所谓责任,譬如挣钱养家,生儿育女,甚至宰杀牲口。
非常意味深长的一幕是,屠夫无法上门,父亲发号施令要求杀羊,他无从下手,就顺势让挺身而出的妻子做了主力,热血溅到彼此脸上,宣示二人必将领受公开献祭。
这大庭广众下的「权势」逆转,又是家中日常,失业多年的海德平时就在家中帮助兄嫂照顾孩子,而妻子则欣然外出工作。父亲「需要」掰正男内女外的「乱象」,一旦海德找到工作,大儿媳努奇表示家中需要帮手,穆塔兹就被勒令辞职回家。
但是谎称担当剧院经理的海德,实际上是做伴舞,既不阳刚,也没声望,无法确切反哺这个家庭上上下下的刚需。而他之所以决定接受这份起初抗拒的工作,又跟勇敢做自己的领舞碧芭有关。
她是他眼中美与力的象征,他希望被她征服,甚至被她填充,在暗地里瓦解自己正统的男性身份,缓释多年束缚。
于是作为隐秘的同性恋,他又把自己定格到所谓的最低位置里,因为他需要臣服在女性装扮的碧芭胯下。癖好当然不牵涉对错,但在电影的语境中,当他不自觉地面对一整套异性恋准则对号入座,甚至在一整个禁忌游戏的杯弓蛇影里拆解自我,那种犹疑、自厌与痛苦就会撕扯得极其揪心。
他曾经给碧芭说过一个笑话,鸡与蚊子相恋,但在接吻时给对方传染了禽流感或登革热,双双死去。实际上他也抱着某种必死的心态去跟碧芭相爱,这死的觉悟包含东窗事发的社死,但是彼此需索的根本错位,导致他被扫地出门,情感与身心在屈辱的绝望里迅速凋敝,并埋下伏笔。
海德不够「男性」却又不得不维系男性形象,是他悲剧的起源。而他这些男性气概的衰亡,又跟碧芭和穆塔兹「男性气概」的无意兴盛紧密关联。
碧芭是一位变性人,是性别乃至社会规则的最大颠覆者,也是受害者。同样对男性身份的弃绝,让她身处被轻视、被轻薄甚至被胁迫的境地,特别是当她急需攒钱做完整手术的现阶段。
她残留的,或者说不得不武装出来的贴近男性的强悍,予以她一定程度的自我保护。但是海德对她的依赖与眷恋,无论制造过多少相互谅解的泡影,都会随着双方定位的亮牌而遭到毁坏。她再度成为两头不到岸的象征,内心向往自我与自由,但实质上相距越来越远。
从短片《亲爱的》开始关注变性舞者的导演,让碧芭成为海德以及传统家庭难得触及的光怪陆离本身,或者说遥远但更真实的现实本身。她内在的「关闭」,是对方自我探索的破产,也是非主流人群的重创。
而似乎完全符合社会规矩的直女穆塔兹,则从另一个方向构建大于个体的悲剧。
她对海德的好感基于对方在婚前,理所当然地允许她外出工作。但很显然,在大家庭里,即便是曾经显得开明的海德,也不会真切关注她在工作上取得的成绩,莫说成就感带来的喜悦。
作为女性,她最被看重的时候,是当大家知晓她怀上儿子后。但是,生育与爱毫无关系,荣耀与尊重并无牵连,女性作为行走子宫的默认设定只会让所谓传统、所谓家庭变得愈发恶臭,因为它褫夺了女性的平等价值,也降低了男性的为人意义。
对照此前在家庭生活中的兼顾与承担,说出「这里是城市,没有萤火虫」的穆塔兹实际上已经作为城市的异类萤火虫,因为过分通透而提前死亡。
她想要逃离,可一旦说给安分守己得逆来顺受的妯娌听,就成了荒谬的玩笑,需要立马否定。但她还是逃离了,奈何逃离成了一个自己宣判失败的计划,毕竟面对人群时,她终究发现天大地大,能去的地方并不能带来任何革新的希望。
电影始终跟画幅框定的四面墙一样,持续不断地让这些人碰壁,让他们逃无可逃,一辈子都在四方格里被人打量、要求和斧正,左右却看不到任何能延展的内容与方向。
如此强烈的压抑性,又跟画面中流光溢彩的暗色相配。在黯淡的光照里,流动的绿、蓝、红像是他们心血来潮的反叛,迟早要被看不到明光的纵深镜头给吃进去,可明明,那已经是人物回光返照的华彩。
《乐土》通过他们,构建了消失在大众视野中的非主流人群,毕竟即便是穆塔兹,也只会被看作一个延续子嗣的准妈妈,而不是她自己。
每个人都是悲剧主角,但每个人在本质上都无法靠近,于是各有各的孤独,又被各自的孤独分裂出整个社会的隔阂。更糟糕的是,因为人性怯懦,受难者反而可能是彼此的地狱。
比如丈夫死去十年的法亚兹,喜欢海德的父亲,愿意不顾古板儿子的反对,留在他们家,明明是这样胆敢突破旧观念的女性,也会因为海德在天台摆放碧芭人形板而跑来碎嘴,深陷男性凝视却自觉担当帮凶,是电影不断在推远的现实探究。
在这样腹背受敌的战局上,每个人还试图打破标签带给自己的枷锁,试图冲破性压抑指涉的全面压抑,这些堪称徒劳无功的达观,就跟悲哀观感,在实质上构成电影浓厚情绪的生发。
当宗教与传统观念严重掣肘,他们在共同生活的无形牢笼里,把矛头对准了巴基斯坦过分凸显的男权社会法则。
这些都是我们常见的电影主题,永远具有抗击的血性。《乐土》特别之处,是让这些既得利益者在行使霸权的同时,暴露出他们本身的怯懦、虚伪。譬如背地里猥琐取笑碧芭的舞者,一旦被对方掌嘴、吐口水,就哑口无言。
又譬如海德嗜好颐指气使的父亲,在法亚兹照顾他的那天晚上,因为自己无法坐着轮椅进洗手间,当面失禁,一面表现出身份霸权的可悲,一面凸显出事后找补的懦弱。
而我们亲眼见证的悲剧之所以更悲剧,也在于需要反抗的对手如此虚弱,而自我本身如此强大,却依然要打命中注定的败仗,甚至打得溃不成军,实在格外显得无从嗟叹。
努奇对着丈夫大吼,指出穆塔兹之死,所有人都是凶手,这一觉醒式的呼喊,粉碎了男权社会最后的体面,也照亮了他们本身的绝路。
就像是海德终于见到的广阔的大海,不过是另一个坟场罢了。电影就始终在以「乐土」般的自觉,去营造那个普天之下最大的失乐园,这第一部能在戛纳获得评审团奖的南亚电影,在巴基斯坦被以「道德标准」为由禁止放映,实在是再讽刺不过的佐证了。
质感真好,如同是看了一部巴基斯坦版的杨德昌电影。我尤其喜欢家庭内部每一个人涌动的心事,他们在这种压抑的文化中想要透气的欲望。可残酷之处在于一个人想要逃离,会把另一个人拖向深渊,其结果是一并沉了下去。片中最让人心碎的一幕是女人拿着毒药在卫生间自杀,她的丈夫都进来了,却丝毫没有察觉。这样的悲哀太深沉了。
在「父权」与「道德」的双重淫威下,三个「不信命」之人的结局,势必愈加难看。她本可以成为优秀的化妆师,但终究屈于暴力、惨淡收场、归于「乐土」,他喜欢男人,却言之薄薄、瘾于尘世、独享痛苦;他(她)该是个女性,亦难冲破桎梏、艰辛生存、深埋自我。导演虽是处女作,但对于细节的处理与人物性格解读精准到位,加之主演们饱满的演绎,恰到好处的人物比重处理与角色分割,堪称佳作。戛纳影展酷儿金棕榈,代表巴基斯坦逐奥,祝好运!!!
本届最佳
电影的完成度极好,而且富有非凡的意义。这部电影是对父权抗议、是对宗教的挑战、是对世俗的呐喊、是对偏见的反抗…你无法想象一个在人们张口闭口都要感谢阿拉真主的穆斯林国度,有人会用特殊群体的爱情和欲望,去交织出一段如此惨烈又美好的光影。电影里有几次画面的质感,真的让我想到了王家卫。巴基斯坦都可以有这样的电影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我自己出生的国家也出品一部这样的电影!
很喜欢故事走向和三个人物的处理,特别是男主妻子在怀孕之后的转变,人物所处的社会环境和家庭状态是比人物更大的主角,第三幕处理的像化骨绵掌,剧本写的很不错。在城市空间部分,看得出来灯光和摄影的用心。
裹尸袋上的绳扣系死了她的一生,游乐园的头套隐藏了他的爱欲。不被看见的妻子,蹦起来去够自由。不敢宰羊的丈夫,跳起来拥抱真爱。人形立牌摆在房顶挑战世俗,父权却从不会失禁。坐到女性专属的地铁车厢,缺氧世界哪里还有乐土。你还是看不见我吗?像城市的萤火虫,如初见时的承诺,沉进大海难觅踪迹。
她想工作,他想当零,TA想变性——三个对父权说不的角色共同撑起今年的酷儿棕榈奖得主。新人导演舍不得剪辑导致故事拖长,但视听语言非常成熟,脏乱市井被调得色彩斑斓,一看就是有行业资金支持的用心制作。这才是最让我无语的——连巴基斯坦都能拉到融资拍自己的酷儿电影,我们却只能靠电影人为爱发电、拍粗制滥造的学生作品…
她坐在客厅正中,他却看不见了。她手里拿着农药,他却看不见了。
#ICA# #LFF# #First Feature Competition# 长评 - 最后,我们杀死了她。角色上是非常出彩的,丈夫G的演员把角色演绎的非常好,尤其是每一次靠在对方肩膀上时,直接把这个形象激活了。舞女T把在男权社会丛林下一步步坚持走下的状态表现的非常有活力,而在对方对于自己性别认知错误后那种暴怒和脆弱的的表现也异常的“真实”。妻子就更直白,那段儿望远镜场景展现的性压抑感太牛了,还有结尾处展现出的那种被忽视以至于如此平静的展现死亡。这也爆发出极大的张力。值得一提的是父亲这个角色,他是家里的主人,但却由于年纪太大而被抛弃无法自由行动和失禁都是对于他失去权力的一种展现,更是到最后由他所构建的社会推走了愿意照顾他的人。而其他角色,尤其是在葬礼上那些拥抱丈夫的人,无不是送上毒药的人。
以往看的伊斯兰国家电影,都是类似黑板,坎大哈这种高糊,制作粗糙的电影。但是乐土这部电影镜头语言,色彩运用都非常成熟。某些镜头里可以看到王家卫的影子,但是又有油画般的恢弘感。剧情上整个电影每个女性角色,和想要成为女性的男人,都受到了来自父权社会的压制。生了3.4胎仍然是女孩的大嫂,想要重组家庭却不被儿子接纳的婆婆,想要彻底完成角色认同的舞女,想要自力更生拥有自由的妻子,那些在车站里只露出眼睛的无数女人。这是巴基斯坦的乐土,那我们的乐土,有更快乐吗。再次惊讶于巴基斯坦都可以拍出题材大胆,画面精美,立意深远的,获得戛纳的电影,我们电影路在何方。
悉尼电影节SFF第12场,看完忍不住带头鼓掌,哭得崩溃不止。就算观众素质再糟糕也还是忍了。后排真有人对着trans姐姐说disgusting你真的disgusting到我了OK?还有人明目张胆录像的真的绝了。
来自巴基斯坦的一部导演处女作,惊艳了今年戛纳,获”一种关注”评委会奖,也是今年申奥最佳国际影片的有力竞争者。剧作上,围绕着主题阐释,将群像塑造把握得如此紧密与恰当,调度、摄影、美术制作将东方市井风物又表现得浓厚、细腻,实属难得。一些网友们哀叹:对比小邻居巴基斯坦的电影,Our 的电影还在“一片洼地”之中,令人深思。
很东方也很普世,很传统也很摩登,温柔包裹的残忍,和睦掩翳的绝望,一群顾全体面的好人活成了彼此的囹圄。导演用油画般典雅的镜头语言将这一束悲剧呈现得既锋利又沉静,使巴基斯坦于我等由一串刻板印象的概念符号复原为层次丰富的杂色人间。时代文艺像域内这般虚伪和瘠薄的地界不多了,“巴铁”也远远走在前头了。
欲望日复一日地被压制 希望一点一点地被蚕食 看似永远不可打破的社会规则让众生各有各的痛苦 这乐土又究竟是谁的乐土
今年这两部真够逗的,圣蛛是表面女主讲男性,乐土是表面男主讲女性。不过乐土的剧作就更聪明一点,男主的同性恋身份成为了“中间者”,一方面与女性分担来自父权的压迫,另一方面他也是压迫女性的一分子。他答应让蒙塔兹工作,没有做到;答应给蒙塔兹空调,也没有做到。他否认比巴的女性身份。女性一直不被看见、不被承认,但她们却活得强大且无畏,与之相对,男人是如此懦弱畏缩。邻居妈妈敢说“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男主他爸却连一句正面回应都做不到。蒙塔兹更决绝,男人夺走她的工作,她就夺走男人的儿子,以牺牲的方式去实现绝境的反抗。比巴则更主动,没人能让她低头,没人能夺走她的身份。当飞舞的萤光落在比巴脸上化成绿蝶,当蒙塔兹穿着红裙奔跑时,她们是美丽,是自由,是女性。
谁是亚洲电影洼地不用多说了吧
粗陋的、细腻的、妖冶的、温柔的、卑微的、坦诚的。红绿色光影交织的那一幕真美,两人的心跳似乎都要漏掉一拍。
开场关于生育与残杀的生猛又日常的处理基本奠定了整部影片对于父权制的态度基调——重男轻女的家族延续与所有为此服务的捕获与绞杀,非纯粹男性之外的任何事物都是制度对父权的献祭,而导演完成了在此之下的群像。女性的束缚与酷儿的性别议题难得冲突得如此融洽,毕竟性别认同也是身份认同的一部分,所以欢迎来到这苦难的世界。用光影将黑色朦胧成与白天完全不同的世界,除了欲望从人们的心底钻出,更多的是看清了压抑的本质,我喜欢Biba更喜欢Mumtaz,然而对于这样的女性来说,悲剧几乎是必然注定的,以至于最后一场戏,我会认为是导演的理想化处理。PS:本片有爱情吗?不理解对方的性别认同是爱情吗?对妻子的忽略甚至无视是爱情吗?在我看来,这全是懦弱的男性为自己的需求服务,尽管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巴基斯坦电影都可以探讨这些话题了,真厉害。三个主角各有各的烦恼和诉求。也就各自对应着他们的话题。很厉害
实在惊艳,近年很少碰见想讲很多东西却可以分配好比例节奏的戏,男导演视角里女性力量的主导,这两小时已经满到快要溢出屏幕却还是如德芙般丝滑巨石般沉稳。先建起稳固的性别/个人、性向/家庭、父权/社会三大亚洲视角问题矩阵,又在其中穿插青春爱情片般的迷幻浪漫和丰富的女性自我,歌舞特色油画光景,荷尔蒙与欲望毫不吝啬,挑战宗教挑战世俗,当前追求的思潮都满上,工业与私人互不冲突极度舒适,最后二十分钟略显疲惫,直白的话藏在景语里处理更得当,但片尾逐渐在镜框里走远的大海又弥补上了,选择死亡是最原始古老与生俱来的勇气,也是通向自由最宽敞的大路,妻子的死是崇高的,丈夫的死是懦弱的,闪回到定婚呈现的却只有纯净,再看海报像是内心具象和归途。我们还要学会在第三世界里去除俯视性的惊讶,因为看上去只剩我们还在井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