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遍布麻烦,只有死了才能一了百了,所以要摆脱束缚,直面麻烦。”这是佐巴的人生格言,换句话说,佐巴就是一个用生命在花样作死的油腻中年人,或者老年人(参考酒吧女子称呼他“爷爷”的场景)。
年轻作家Basil是一名美国和希腊的混血儿,他已经个把月没写出新作品了,他决定到希腊克里特岛开始自己的“淘金”之旅(他爹留下的祖产上有褐煤)。在一家小酒馆,Basil和佐巴相遇了,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就是男主妥协喝下了第一杯“朗姆酒“开始的。从那以后,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就在希腊的克里特岛开始了自己的”美国梦“。
和大多数外地人一样,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国度总会使人过度拘谨,更何况把去全世界其他地方教英语都当做是支教的美国人。Basil正是那样一个在陌生国度旅居的美国人,他惊讶于一上克里特岛就奔走相告,蜂拥而至的岛民,不敢直视酒店老板如火的热情,不敢面对自己对俏寡妇的爱慕,甚至连“左巴舞”都大惊小怪不能容忍。
而佐巴,他是一个坦然豁达,乐观潇洒且有深邃洞察力的人。当兵跟土耳其人干仗,大儿子早夭,也许最终还落得妻离子散(推断自电影后半段他和酒店老板订婚的片段),望空心思想要赚钱。他坦然到拿着老板买材料的钱睡5星酒店,还要给老板写“用户体验”,豁达到被老板坑骗,还欣然和当了四次寡妇的酒店老板娘订婚。但最重要是他对待生活积极向上的态度。他鼓动老板大胆表达爱意,为救俏寡妇挺身而出,在“未婚妻”弥留之际,还为她拔火罐,在发财梦彻底破灭后,还依然就着烤羊腿和朗姆酒疯狂热舞。从最后老板要求学习“左巴舞”的这一点,可以发现他已经被左巴感染了,并且有将左巴行事风格传承下去的潜力。
摘自《牛首鸡尾集》,湖南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
上海译文出版社新出的《译文》杂志有一个翻译家访谈专栏,实际上是一份问卷调查。鄙人忝在被调查之列。其中有个问题是:“在尚未翻译的作品中,您认为哪一部最值得介绍给中国读者?”我的回答:希腊作家卡扎基斯的小说《阿来克西·卓尔巴》(Alexis Zorta)。卡赞扎斯(Kazantzakis,一五一一九五七)是西方世界公认的作家,《简明大不列颠白科全书》里有他的条目。董乐山先生译过他的《基督最后的诱惑》,似乎影响不大。原因不在翻译(董先生是我很敬仰的翻译家),而是宗教背景造成的文化差异。我个人更喜欢,而且以为中国读者会更容易接受《阿莱克西,卓尔巴》。
我初遇此书是在“文革”期间,一位归侨女同事私下借给我的法文译本,限我两天后归还。那时我年轻,一夜读完,次日还用打字机抄下几个片段。后来有机会去法国,在旧书店淘书。他们的书店里,插架的图书一般都按作者姓名的字母排列,很好找。我第一批买的里,就有这一本。
开头,叙还者在雅典的出海口一家咖啡馆里候船。他在写一部关干佛陀的著作,写下去了,想干点实事换脑子,于是在克里特岛上租了一座褐煤矿。在咖啡馆里,一个叫阿莱克西·卓尔巴的精瘦的马其顿老头自称干过各种行当,善于烹饪,而且有开矿经验,毛遂自荐愿做他的厨子和工头。叙述者爱沉思;卓尔巴则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实干家。出于相反性格的彼此吸引,他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人,当下决定雇佣他,带他前往克里特。
上了岛,他们住进法国老太太奥当丝夫人开的客栈。她年轻时在酒吧当歌女,曾经十分风光,后来人老珠黄,才沦落此间。卓尔巴见了她眼睛一亮,好像她是个老相识,一条曾在远方海洋身经百战、千疮百孔的军舰,如今用脂粉填塞每一道裂缝,泊在这个天涯海角等待他——身负千道刀伤的舰长归来。她真真假假讲起自己的身世:
我曾经爱上一位海军上将。希腊那会儿在闹革命,各个强国的舰队都停泊在苏达港。几天以后,我也在那里抛锚。啊!那场面才叫壮观!您能见到四名海军上将:英国的、法国的、意大利的和俄国的,个个披金挂银,穿着油光光的皮鞋,戴着插羽毛的帽子,活像公鸡,重八十到一百公斤的公鸡。那胡子才叫漂亮!卷曲的,丝绒一般的,褐色的,金黄色的,灰色的,栗色的,而且香气扑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香味,凭着香味我才能在夜里分辨他们。英国是古龙水,法国是紫罗兰,俄国是麝香,而意大利,啊!意大利,那是琥珀香!
人们经常在旗舰上碰头,议论革命。人人的制服都解开扣子,而我穿的丝绸短衬衫紧贴皮肤,因为他们用香槟酒把它浇湿了。那是夏天。他们谈论革命,严肃的话题,而我揪住他们的胡子,求他们不要炮轰可怜的克里特人,我们用望远镜看到他们站在一块岩石上。那么小,像蚂蚁,穿着蓝长裤和黄靴子。他们喊着,喊着,举着一面旗子……
战争结束,列强的舰队离去,她只剩下对四种香味的记乙。由于她曾使无数克里特人幸免一死,卓尔巴管她叫布布林娜(一八二一至一八二八年希腊独立战争时期的女英雄)。
村里有个寡妇,美艳绝伦。卓尔巴喜欢她,不过他觉得她应该做他老板的情人,于是千方百计撮合他们。叙述者并非不动心,但是他怯于行动,始终迟疑不决,直到复活节的春天,在醉人的花香中,他不由自主走进寡妇家的花园。第二天,村里人聚集在广场上跳舞,寡妇在教堂门槛上露面。由于不久前一个年轻人为她投海自尽,众入视她为祸水。她的出现激怒了众人,当下有人拔出利刃,冲上去杀她。叙述者和卓尔巴都在场。前者未能挺身阻止,后者却扑过去与凶手搏斗。他制服了凶手,另一人却觑空上前杀了寡妇。
大海,美酒,女人,拼命地工作——这是卓尔巴的人生信条。开矿不顺利。若不是卓尔巴发现支架断裂,赶紧让矿工们撤出,大家都要死于非命。为挽回损失,卓尔巴说动叙述者买下山顶上属于修道院的森林,亲手设计了从山顶到海边运送木料的缆车,然后到城里去购买材料。在城里,他把大部分钱花在酒店里认识的一个女人身上。布布林娜的身体越来越坏。她把卓尔巴当作最后的归宿,一心想嫁给他,老问叙述者卓尔巴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回信。叙述者编造善良的谎言,说他在城里为她购置结婚礼服和用品。等他回来老女人已奄奄一息。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产生幻觉。
“她毕生的坎坷统统抹掉了:悲惨的晚景,众人的嘲弄,恶言恶语,以及那些凄凉的黄昏;她这个高雅的巴黎女子,多少男子曾拜倒在她裙下,膝盖上曾经玩弄过四个强国,四支舰队曾为她鸣放礼炮,而今却像卑微、规矩的村妇,坐在无人光临的门口编织袜子。……她把绣满金线的礼服紧紧搂在怀里,把手指伸进浓密的香气扑鼻的胡子。她已记不清他们的名字。跟她的鹦鹉一样,她只记得卡那瓦罗,因为他最年轻,因为这是鹦鹉唯一能学舌的名字。”她叫着卡那瓦罗,在幻觉中把他搂在自己疲塌的胸口。她还没咽气,两个守在床边的老妪已开始争夺她的财产,把她惊醒。她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喊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此时卓尔巴赶到,俯下身子,用他长满茧子的大手触摸她滚烫的额头,拨开她脸上的头发,低声安慰她:“别怕,好女人,我是卓尔巴。”垂死者抓住他的大手,慢慢伸出胳膊,挽住他弯下来的脖子,嘴唇翕动,最后一次呼唤卡那瓦罗。
卓尔巴设计的缆车试验失败。叙述者的钱已经花光,但他不怨恨卓尔巴,因为他在他身上看到另一种活法,一种所有圣哲的教诲和他自己长年累月的苦思冥想未能使他抵达,而这个马其顿农民似乎生来就进入的境界。他们分手。卓尔巴继续在巴尔干各地流浪,不时给他写信。后来他在塞尔维亚一个村子定居,娶了个寡妇,经营一个采石场。叙述者最后收到村里小学教师写给他的信,告诉他卓尔巴的死讯。他临终时对教师说过这番话:“假如神甫来听忏悔,给我涂圣油,你叫他马上给我滚蛋,让他诅咒我才好!我这一生做过的事情数不清,可我觉得还不够。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活一千岁。晚安!”
《译文》催着要我的答卷,我在交卷前来不及把书重读一遍。后来我休假,有时间读书,就先找出当年用打字机抄录的三节文字。第一节很短,写叙述者前往克里特岛,在爱琴海上航行时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乐趣——女人、水果、思想。但是我以为,没有比在一个柔和的秋日穿越这片海面,轻轻念出每个岛屿的名字,更能把心灵带入仙境。世上没有别的地方,人们能同样宁静、更加舒坦地从现实转入梦境。边界逐渐消隐,从最破旧的船桅上长出茂密的枝叶和累累的果实。好像在这里,在希腊,奇迹是在必然上绽放的不可避免的花朵。
我抄下这一节,是因为它的文字简洁、优美。
另一节较长,是叙述者某次与卓尔巴交谈后,回忆自己的一段经历。卓尔巴说他活到七老八十也要追逐女入,叙述者不以为然。过后他品味卓尔巴的话,突然想起远方一个白雪覆盖的城市。
在罗丹作品的展览会上,我驻足观看《上帝之手》,一个青铜浇铸的巨灵之掌。手掌合上一半,在掌心,一男一女交臂叠股,出神地相拥相抱,同时也在挣扎。
一个少女走来,在我身边停下。她也感到迷乱,望着男人与女人永恒的、令人不安的拥抱。她身材纤细,衣着讲究,长着浓密的金发,结实的下巴,窄窄的嘴唇。她有一种坚毅和阳刚的神情。我讨厌随便与人搭讪,但是不知道什么力量驱使我转过身来,问她:
“您在想什么?”
“假如人们可以逃脱!”她怀着轻蔑,低声说。
“逃到哪里去?上帝的手无所不在。没救。你遗憾吗?”
“不。可能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烈的快乐。这是可能的。但是,现在我看到这只青铜的手,我只想逃脱。”
“您更喜欢自由?”
“可是,假如人们只有在服从青铜巨手的时候才是自由的?假如上帝这个词的含义,并非如芸芸众生理解的那样浅近?”
她望着我,神情不安。她的眼睛带着金属的灰色,双唇干燥、苦涩。
“我不懂,”她说。然后她走开,好像受了惊吓。
从那以后,我从未想起她。可是她肯定活在我身上,活在我胸膛的石板底下——而今天,在这荒芜的海岸,她从我内心深处走出来了,脸色苍白,不胜哀怨。
是的,我做错了。卓尔巴有理。这只青铜手本是极好的借口,第一次接触成功之后,最初的温柔的话语说过之后,我们本可以慢慢地、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地拥抱起来,在上帝的巨掌里安静地结合。可是我突然从尘世冲向天空,受惊的女人于是逃走。
我喜欢这一节,现在想来,除了在上帝之手中挣扎的亚当夏娃像给我强烈的冲击,更多是出于自己对生命中许多失之交臂的机会的事后遗憾,乃至事先的预感
抄下第三节,因为当时我故作深沉,欣赏它包含的哲理。卓尔巴问叙述者,他读了那么多书,应该知道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一时语塞。
我深深感到,人能够抵达的最高的境界,不是知识,也不是德行、仁爱或者赫赫战功。而是某种更伟大,更英勇,更绝望的东西:神圣的恐惧。
“您怎么不回答?”卓尔巴焦急地问道。
我试图让我的同伴理解,什么是神圣的恐惧。
“我们都是些小虫子,卓尔巴,非常、非常小的虫子,趴在一棵大树的小小的叶子上。这片小树叶就是地球。其他的树叶,是你夜里看见在天空移动的星辰。我们在自己的小树叶上爬行,惴惴不安地打量它。我们嗅它的气味,它或香或臭。我们品它的味道,它可以食用。我们敲打它,它发出响声,像活人一样叫喊。
“有几个最大胆的人一直走到叶子的边缘。从那里,我们向虚空俯下身子,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我们战栗。我们猜到下面那个无底的深渊,我们听到从远方一阵一阵传来大树上其他叶子的喧哗声,我们感到树的汁液从根部升起,我们的心脉在扩张。就这样,整个身子,整个灵魂悬在深渊边上,我们因恐惧而战栗。从那一刻开始……”
我停下来。我想说,从那一刻开始诗意,可是卓尔巴不会理解。我沉默了。
“开始什么了?”卓尔巴急切地迫问。“你为什么不往下说?”
“……开始巨大的危险,卓尔巴。有的人头晕目眩,说起胡话来;另一些人努力寻找一个能给他们壮胆的回答,他们说:上帝;还有一些人,他们在叶子边上平静地、勇敢地暗望这个深渊,说道:我喜欢它。”
我重读这部小说。当初我更注意与叙述者直接有关的章节,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发觉全书最精彩的部分是卓尔巴的言行。他与叙述者的每段对话都很精彩。他谈论最多的是女人——女人的弱点,男人对女人的关爱。口气有点轻蔑,其实是无限的宽容。
对布布林娜那样依然多情的老妇人,他满怀理解的同情。
她老了,对吗?可是,她仍旧蛮有味道。她懂的那些招数能叫你找不到北。你只消闭上眼睛,想象你怀里搂着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我跟你发誓,老兄,只要你有兴致,再把灯关掉。
你会说她烂掉一半了,说她折腾了一辈子,与海军上将、水手、士兵、农民、走江湖的,还有神甫、渔夫、教师、布道的、治安法官什么的都搅在一起寻欢作乐。可后来呢?这又能怎样呢?她很快就忘了,这个浪货;她记不起任何一个情人,她又变成,我说正经的,又变成纯洁的白鸽,一只白鸽,一只小鸽子,而且她会脸红,会全身发抖,好像这是第一次似的。女人,这是个谜!她可以堕落一千次,然后一千次又变成处女站起来。你会问为什么?因为她想不起来,就这么简单。
在俄国的库班,他曾娶了一个叫努莎的农家女,同居了半年。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有一天,我晚上回家,却不见她的踪影。她与几天前来到村里的一个漂亮军人私奔了。就这样完了!我的心裂成两半。可是这颗混蛋心,它很快就粘好了。你见过那种用粗针大线打满红色、黄色、黑色补丁的旧船帆吗?最凶猛的暴风雨也奈何它们不得。我的心也一样。三千六百个窟窿,三千六百块:它什么也不怕了!
我凭什么要恨努莎呢?你说什么都可以,不过女人,她们不是人,是某种东西。为什么要恨她呢?女人是某种不可理解的东西。国家的所有法律和宗教的所有戒律,她们统统不当一回事。法律不应该这样对待她们,不能!法律太严酷,太不公正了!假如是我制订法律,我不会为男人和女人制订同样的法律。男人要服从十诫,百诫,一万条戒律。男人是男人,他们能够忍受。可是对女人,我不设任何戒律。为努莎,为女人的健康干杯!
有一次,他转述他祖父的话。
我祖父——愿他的灵魂安息!——特了解女人。他很喜欢她们,这不幸的人,而她们让他吃尽了苦头。他跟我说:“我的小阿莱克西,我祝福你,给你一个忠告:要提防女人。上帝要用亚当的肋骨创造女人的时候,魔鬼变成了蛇,觑准时机上去,偷走那根肋骨。上帝忙赶来,可是魔鬼从他手底下滑走,只留下一双角。上帝于是说:“一个好主妇没了纺棰,用勺子也能纺线。我就用魔鬼的角来创造女人吧!”他说做就做,结果造成人类的大不幸,我的小阿莱克西。所以只要你去碰一个女人,不管是什么地方,你碰到的总是魔鬼的角。你得留神,孩子!也是女人偷了天堂里的苹果,把它们藏在胸口。现在她们就揣着一双苹果煞有介事,晃来晃去。呸!假如你咬了那苹果,你一定倒霉。假如你不咬,你更加倒霉。你要我给你什么忠告,孩子?干你想干的!”
关于上帝如何看待人的罪孽,他有独特的见解。
我想象上帝的模样与我一样。不过更高大,更强壮,更加神经兮兮。外加长生不死。他舒舒服服坐在柔软的羊皮上,他那间破屋子造在天上。不过不像我们住的棚子那样用旧汽油桶,而是用白云盖的。他右手拿的不是宝剑,也不是天平——那些工具是屠夫和杂货商用的——他拿着一大块浸透水的海绵,像要下雨的云。他的右首是天堂,左首是地狱。每当来了一个灵魂——那可怜虫因为失去了肉体,精赤条条,冻得直打哆嗦——上帝看着他那样子,一边在胡子底下偷着笑,一边扯着嗓门吓唬他:“你过来,到这儿来,该死的!”
于是上帝开始审讯。那灵魂扑到他脚下,喊道:“饶命啊!原谅我吧!”接着他就坦白自己的罪过。他讲了一千条,还没有完结。上帝听烦了。他打个给欠,说道:“你给我闭嘴,烦死人了!”然后他用海绵那么一擦,抹掉所有的过错。“行了行了,滚到天堂去!”因为上帝是个大贵族,而高贵就是原谅!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的是老年。
我不承认自已老了,我把这看作巨大的耻辱,尽一切努力不让人家发现我老了:我跳跳蹦蹦,我跳舞,跳得腰酸背痛,仍旧跳下去。我喝酒喝得头晕,天旋地转,但是我硬撑着,好像根本没有事。我浑身出汗,我跳进海里,着了凉,直想咳嗽,也好喘喘气,可是我不好意思,我强忍着不咳出声来——你听见过我咳嗽吗?从未!不仅当着别人的面,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咳嗽。我在卓尔巴面前感到羞辱。面对他,我感到差辱!
最精彩的,是他自编的关于宙斯的故事,以及开办一家婚姻介绍所的奇想。
只有我知道他曾多么受苦。他当然喜欢女人,不过不是像你们——书呆子们——想象的那样!完全不是!他是可怜她们。他了解所有女人的痛苦,他甘心为她们而牺牲。当他看到外省某个鬼地方,有个老姑娘被欲望和后悔折磨得形容憔悴,或者一个俊小妇人——我的天,即便她不漂亮,即便她是个丑八怪——因为丈夫不在而睡不着觉,他就划个十字,这个好心人,换一身衣服,变成那妇人头脑中的模样,走进她的房间。
他往往没有精力去拈花惹草。他经常累得散了架子。这也好懂,这可怜的公羊怎么应付那么多母羊!不止一次,他情绪低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你见过与几头母羊交配后的公羊吗?它满嘴流涎,眼睛浑浊,萎靡不振,一个劲儿咳嗽,差点都站不稳了。那可怜的宙斯,他经常是这副样子。天亮时分,他回到家里,说道:“上帝啊!我什么时候才能躺下来,路踏实实睡个够?”
突然他听到一声哀怨:下界,一个女人踢掉被单,几乎一丝不挂走到阳台上,长叹一声。我的宙斯立刻生了怜悯心:“惨哪,我得下凡。有个女人在哀叹,我这就去安慰她!”
结果是女人把他的身子完全掏空。他直不起腰来,开始呕吐,瘫在床上,最后咽了气。于是他的继承人基督降临了。他看到这老家伙的狼狈相,喊道:“当心女人!”
你知道我想开一家店吗?开个婚姻介绍所!那时候,所有找不到丈夫的可怜女人都涌上门来:老姑娘、邋遢货、罗圈腿、跛子、斜眼、驼背。而我,我在小客厅里接待她们,客厅墙上挂满漂亮小伙的照片。我对她们说:“漂亮太太,你喜欢谁就选谁,我负责把他变成你的丈夫。”于是我去找一个与照片略微相像的年轻人,把他打扮得与照片一样,给他钱,跟他说:“某街某号,去找某个女人,讨好她。别恶心,是我出钱。跟她上床。对她讲那些男人讲给女人听,而她从未听到过的甜言蜜语。发誓娶她。给这不幸的人一点快乐,那种连母羊,甚至乌龟和蜈蚣也知道的快乐。”
假如来了一个布布林娜那样的老菜帮子,任何人,即便你给他全世界的黄金,他也不会同意去安慰的。那好,我——介绍所主任——就划个十字,亲自出马。
当有那么一天,我也劳累过度,不能动弹,一命吗呼,管钥匙的彼得就会为我打开天堂的大门,说道:“进来,伟大的殉道者卓尔巴,躺在你的同行宙斯身边吧!好好休息,我的好人,你在世上吃尽苦头,接受我的祝福吧。”
叙述者与卓尔巴的关系,有点像浮士德博士与魔鬼梅非斯脱。叙述者平时爱读马拉美的“纯诗”。有一天,他又拿起马拉美的诗集,可再也读不下去了。在马拉美那里,人生变成明澈的智力游戏,他把驳杂的、骚动的、充满欲望的人性升华为抽象的理念,在精神的熔炉里使之非物质化,烟消云散。在任何文明的衰落期都会出现纯诗、纯音乐、纯思想,人与生俱来的焦虑于是告终。最后的人摆脱了任何信仰和幻想,他不再期待,也不再害怕任何东西。人是黏土做的。最后的人看到这黏土还原成精神,而精神不再需要在泥土中扎根、吸取养料。于是所有的东西都变成词语,所有的词语都转化为音乐技巧的玩弄。叙述者顿悟:佛陀就是那个最后的人。他是掏空了一切的“纯”灵魂:他身上是虚无,他就是虚无。凡他的足迹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滴水不流,不会有婴儿呱呱落地的哭声。这番彻悟之后,写作关于佛陀的书对于他不再是文学游戏,而是与自己身上的那股毁灭力量、与虚无作生死决战。“我们,我们还在开始阶段;我们还没有吃够、喝够、爱够,我们还没有生活过。”他在相反的意义上获得解脱。
文明的悖论是,文明越发达,人的原始感情和活力越退化。卓尔巴不是什么“老流氓”,而是酒神狄奥尼索斯精神的化身。叙述者,作者卡赞扎基斯,还有我们这些读过许多书的人,我们离文明的源头太远了。我们有时也会感到一种来自远古的召唤,但是我们做不到如卓尔巴一样生活,我们的每一次冲动,最终都受到理性的制约。艺术家的幸运,是他可以通过创造,释放那种叛逆的能量。读者呢,读完这部小说,我们也释放了什么,然后我们照样过我们平凡的日子,没有故事。故事永远是为没有故事的人讲述、演出的。
迈克尔.柯杨尼斯导演的经典作,故事背景是希腊的克里特岛偏僻的乡下地方,年轻的英国作家艾伦.贝斯已很久没有执笔为文,当他碰到深具智慧的希腊老农民安东尼.奎因,看见他自由自在地全心投入生活之后,决意重新开发祖先留下来的文化宝藏。全片制作精致并富娱乐性,安东尼昆的演出更是神彩飞扬,将两个不同阶层和个性的男人之间的友情拍得十分动人。曾获奥斯卡黑白摄影等三项金像奖,后来并改编成百老汇舞台剧。
看完这部电影内心激荡不已,从这部电影里我看到了活生生的佛的存在。左巴不贪财、不怕死,随性洒脱,自由自在,不拘泥于世俗的羁绊,内心坦荡荡,无所挂碍。
他不受道德的约束,却不会伤害别人,心中充满了爱,充满了激情和热情,活在当下。他不爱财,所以法国女人死的时候村民冲进来抢东西,他也不为所动,好像这些跟他一点的关系都没有,凭他跟老女人的关系,他大可以宣称这些东西都是他的,搏一把,或许这些财产就归他了,但他似乎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任由岛民抢掠;
他不怕死,看到年轻寡妇有生命危险,他不顾一切上去阻止;而跟寡妇有一腿的作家却始终不敢上前,只是躲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人划了脖子。左巴跟寡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大可以不管,犯不着跟那么多人为难,置自己于险境。
他心无挂碍,看到岛民们肆无忌惮地杀人和抢掠,他并没有像常人一样愤恨不已,心中产生隔阂和疙瘩,仍然像往常一样唱歌跳舞,热情一丝不减。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他热爱生命,却不被生命和仇恨所束缚,胸怀像天空一样宽广无边,负面的情绪在他的心里留不下一丝阴影。
他自由奔放,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钱在他眼里只是工具,他是钱的主人,而不是反过来。他是生命的主人,生命不能奴役他,使他产生恐惧。
他活在当下,内心纯净,感受到生命的强大活力,所以即使已经是一名老者,仍然散发着不可抗拒的的生命力,比年轻人更有激情;而反观剧中的老寡妇和作家,都多多少少活在自己的头脑里,活在过去或者未来,拘于道德礼数,给自己造成很多的苦。左巴活得通透,活得纯粹,他是生命的主宰。
年轻的寡妇死的时候,一度有点愤怒,难以接受这样的主角人设,之后才明白另一个老寡妇为什么一定要结婚的行为,看到最后的舞蹈,明明看起来很欢乐,却突然觉得这是最悲伤的结尾了。爱情没有了,存款没有了,事业又回到了原点,还有两个性格并不讨喜的男人,不过他们学会了换一个角度看待问题,突然学会了自由。和当年的意大利电影一样,这部希腊电影也拍的非常的好莱坞,不过对于希腊的影迷,这部电影里的人物形象可能就没有那么友好了,总觉得那种丧失理性的自由和浪漫都是虚假的,连理智的作家在生活面前都丧失了理智,他以为疯疯癫癫的活着就等于自由。
“生活本来就是一场麻烦,只有死不是。” 两个女人死了,生意泡汤…两个男人在“麻烦”和“死亡”中学会了“自由”。“你见过如此精彩的撞击吗?”——对他们而言,能够做这么一场“梦”已经知足了。ost的乐器和风格和the third man很像。
Anthony Quinn Zorba is great,电影配乐用希腊乐器风味,黑白经典
曾获奥斯卡黑白摄影等三项金像奖,后来并改编成百老汇舞台剧
浪漫自由主义的最佳诠释,希腊人的剪影。出色的男人戏和配乐,四星半。
理性的消解,观念的同化;粗鲁的愚民,无耻的强盗,豺狼与土狗进驻了理性的殿堂。善恶对立分明,人性残酷无情,或许只有心底永保乐观与浪漫,才能终得自由;无力改变现实的残酷,只有尽情的起舞。最伟大的喜剧往往都是悲剧!豆瓣影视标记第3700部。
@欧盟影展2018 | 强忍着巨大的愤怒和恶心给了四星。残忍至极,几度使人如坐针毡。来了两个男人,以死掉两个女人和一个年轻人的代价探索“自由”。寡妇戏难以忍受,想杀光在场的所有人,给法国女人的假许诺及其死亡也很可怕(看过安哲的《重建》和荷索的《生命的标记》和《最后的话》再看完这个,对希腊乡村的黑白疯狂印象更深了
无法理解佐巴的生活哲学,在我看来这不是疯狂而浪漫的生活智慧,而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回到影片本身也并无多大趣味,长达接近两个半小时的电影令人非常疲惫。当然亮点也确实存在,一是法国女人的段落令人无比心酸,另一点是寡妇之死。佐巴也就在这两个情节上还有些吸引人的地方。
欧盟影展2018看得出自由和为自己做决定的话题经久不衰,时至今日影视剧依然通过塑造孤注一掷的角色继续传达。1964年的摄影、运镜与配乐虽粗砾,却已然成熟。(不过也说明近年来并没有多少突破创新)讶异无论从思想和观感都和去年欧盟影展的《自由广场》极为相似,借用荒诞表达了很多东西,具体能收获到什么,权凭观众的思想与阅历。神奇的片子!说起来妈妈咪呀和这片子太像了!欧盟影展不给翻译希腊语挺差劲的,虽然影响不大但有些部分还是会觉得云里雾里,希腊语不是中国观众母语,很难读懂唇语和呢喃。PS.到底是阿兰贝茨帅的穿越世纪还是当代审美归化复古🤔每次看老片子豆瓣上日常关注的影评人的短篇都感觉很神奇,观感完全彻底的不同!不是自夸,自觉比他们更懂得欣赏这片子。
男人跌到底谷还能靠跳舞、搅基延续生命,女人就要被赶尽杀绝,用一命换一夜,看完对生活失去信心,没有人真的爱女人。佐巴是希腊阿Q,代表民族精神里生命力的几个面,能给垂死的、被害的女人们一点温情和支持,还把妓女当公主
断断续续的看。每次音乐想起佐巴开始舞蹈,心里之前的那点小火苗总会比之前旺些。
最难卒读的是女人们的章节,尤其是霍斯顿夫人的:观众和作家一样,认识她的时候不吝于讥笑、蔑视,转而开始了解、同情,然后冷眼旁观她走完最后的一程。尤其是夫人死前一幕,实在是too hard to lay eye on:黑压压的老村妇如同秃鹫一样,围绕在将死之人的床前。大家都翘首期盼着这个异乡遗娼咽气的一刻,彷如世上最热烈的庆典,房子就被啄食得一干二净。只有疯狂的佐巴能可怜可怜人,疯狂的又是谁呢。总之有点太残酷了,看得很难受,但是是一部无与伦比的佳作。另,奎因和哈维尔巴登真的像!!!# 欧盟展
"I spit on their agony." "A man needs a little madness, or else he never dares cut the rope and be free."
最淳樸的人們踐行著最本色的人性之惡,最忘情的舞蹈戲謔嘲笑著生活坎坷,左巴的笑容是多麼有感染力,左巴的形象是多麼浪漫多麼經典,又是多麼無力。不緊不慢的節奏很舒服;輕盈通透的影像風格,揮發出黑白攝影的最大魅力;被符號化處理的「烏合之眾」之誇張戲劇性與形式感;歡快美妙的音樂,襯托得悲傷更顯悲傷。
佐巴让我想起了公无渡河的故事,都是走向人生尽头的年纪,对生命的看法却截然相反。一个在余生之年不停地释放精力,甚至能反过来感染年轻人。而另一个则全力以赴投河而死,好像突然明白了生命是怎么一回事,同样感人。我只希望我的晚年不要一潭死水毫无变化毫无激情,死和生,同样都可以充满激情地进行
导演竟然是塞浦路斯人。这样的戏剧方式对现代的我来说太残忍了,脸谱化的克里特岛民和两个寡妇,抛开问题直接疯癫获取片刻自由甜头的佐巴和他的小尾巴boss。美貌本是人类的生命延续里最原始的美好 而在社会秩序分崩离析的年代里 这便成了人类发泄集体主义罪恶的牺牲品。
安东尼奎因到哪都是亮点啊,另一类希腊电影人视角下的克里特岛,希腊的回归移民和当地住民蒙昧的对比反映的是一个与时代的断层。
外观喜剧却拥有悲剧的内核,人生处处受阻碰壁何妨,只需舞舞舞就是,又一出结尾跳舞结束的无尽戏剧。作家的软弱彷徨,佐巴的放浪形骸,村民的自私贪婪,对立明显的人物刻画,双男主的差异及最终和解比较好莱坞设定,但偏舒散的叙事节奏则依旧是欧洲文艺片的路数。
很多时候,回应期望的不是希望,而是失望。影片是人生的实质,一点点的欢乐,很多的无助、绝望和痛苦,我们的态度不仅是要努力寻找那一点点的欢乐,还要有在不幸来临时能欢乐跳舞的无畏。据说原著作者有“希腊鲁迅”之称,怪不得。
#欧盟电影展# 11.2于保利。十分人性。穷乡僻壤出刁民。但不喜欢结局,但很好地被唤起了情绪,十分愤怒。不过相比上一场的影像之书,该片显得太传统了。读书太多的人,头脑过于发达,四肢却容易丧失行动力。“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我在想读的书越多越不能适应社会,那么读书还有什么意义,是否真得要“丢掉书本上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