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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IFF的手册上介绍说,它的画面上,吹拂着伊朗导演阿巴斯的遗风。它的名字,也会让人不小心以为是阿斯哈·法哈蒂的经典作品。有意或无意被模糊的辨识度,似乎再次说明,它包含了许多暧昧晦暝的空间。
如果只是模仿阿巴斯,其实不会有这篇评论。至于由《第一次的离别》所会产生的第一次、第二次……第十次“离题”,未必也是主创本意。
《第一次的离别》,到底更靠近一部主旋律电影,还是一部电影节电影?
又或者,根本无需回答这个问题,它只是一部儿童电影。所谓儿童电影,意味着它只会借助儿童的视角和眼光,去打量成人世界和周围社会。所以,孩童们理解不了大学,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学好汉语。
他们做的,只是大人教他们做的事。
天真懵懂与幼稚可笑间,《第一次的离别》又难能可贵地,靠近了新疆的真实。与剧情片的影像相对应的,竟是东边世界对新疆的信息空白——这就是相当荒诞的现世景象,哪怕是再没有表达欲的电影,它都成功表达了什么。就像人们一度以为,独立电影会是挑战红线的主力,岂不料想,奇怪的松动、真实的记录,居然是来自“主旋律电影”。
故事发生在新疆阿克苏地区的沙雅县,也就是南疆。沙雅县地处克拉玛干沙漠北缘,和田河、叶尔羌河和阿克苏河在上游交汇后,形成塔里木河,继续向东奔涌,直到蒸发断流。前段时间读斯文赫定爵士的游记,他几次从这条河上出发,探索漂泊的罗布泊(现已彻底干涸,后爆破新中国的原子弹)。
这段话并不是为了凑字数。
塔里木河周围的农垦区,意味着种植棉花有好收成。同时,号称千百年不死的胡杨林,也会出现在电影中。《第一次的离别》几次出现小孩子抱着小羊,坐在胡杨林上看风景。画面之中,小羊的生命是以天数为计,孩子们不过八九十岁,胡杨树的生命却是数百上千年。
那么,谁才是这片土地的见证者。
你可能会说是胡杨林,那我告诉你一个狡猾的答案,是电影。
无论作为命题作文,当下写照还是童年耳语,《第一次的离别》都见证了新疆的学习故事。红领巾、家长会、迟到被训、背诵王维的诗词……它们都完全是任何一所中国小学所会发生的景象。
学校以外,维吾尔小朋友一直在找东西。妈妈又笼又哑又疯,他一开始就找妈妈。结尾,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他又驱马出门,找小羊。
他们的亲人,也在谋求一个更好的出路——寻找未来。有人想要去城市,那里有更好的生活,但年迈的父母不让。哥哥告诉弟弟,要考上新疆大学。那大学又是什么呢?能彻底摆脱这片土地?
“考上大学能干吗?”
“当干部。”
人们这么回答说。
汉语只考20分的小姑娘,因为迟到哇哇大哭。这显然是导演设计达成的真实反应,就像肯洛奇和是枝裕和,经常对儿童演员做的。
你要小孩子去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你可以捕捉到,他们真实的情绪反应。
对于如何学好汉语这件事,父母有不同看法。爸爸嘻嘻哈哈,说他小时候考的分数更低。妈妈回了一句,对啊,所以你现在种棉花,还要带坏小朋友。
最后,小姑娘坐着车后面,要被送去库车的纯汉语学校,学习,有一个更好的汉语成绩。只因为,库车和村子那一头的许多地方,都被描述为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们很难严肃去讨论汉语成绩很差很差这件事,因为篇幅和空间都不允许。那不如不说。
就像孩子们总在玩乐的天性上,会本能地排斥学习这件事,除非,他们真的能尝到学习的甜头。
《第一次的离别》的故事情境,有点像我记忆中,上世纪90年代的东部乡村,生活简陋,就像一台永远在滚动播放《西游记》的电视机。不少人也会想到拉华加《旺扎的雨靴》、李睿珺《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杨瑾《有人赞美聪慧,有人则不》、周新《西小河的夏天》。可是,以上所列儿童电影,都不会有《第一次的离别》来得特殊。
相对于院线片,或者发生在东部世界的强国,它就表现得,更像一部外语电影,维吾尔人保留着较为传统的耕种方式,希望维护着家庭团聚的传统,可是这一切,注定要被更为强大的力量所拆散。外面的世界,与此间的乡村,以截然不同的分秒速度在行进。
快的,会抛下慢的。慢的,只会原地更慢。随着塔里木河的水,一起消失,被蒸发。
作者 / 走走小姐
在经历了自去年底东京国际电影节到今年初柏林国际电影节、香港国际电影节等一系列电影节之旅之后,从11月的金鸡百花电影节到即将开幕的第二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青年导演王丽娜再一次迎来了忙碌而充实的电影节时间。这个在新疆长大的年轻汉族女孩,因为其电影处女作《第一次的离别》,成为了今年备受瞩目的青年电影人。
日本最有影响力的媒体之一《日本经济新闻》评价《第一次的离别》为“惊艳的作品”,称赞她是“中国的新星崛起”。
第43届香港国际电影节新秀竞赛单元评委会主席,著名导演姜文称赞《第一次的离别》“作为处女作,它近乎完美!”
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将新生代单元最具分量的国际评审团最佳影片颁给了《第一次的离别》,称“影片带着我们去探究生活在传统与现代文化交织的两个不同家庭的不断演变的关系。”
在第32届金鸡奖上,王丽娜凭借《第一次的离别》入围了最佳导演处女作,同时入围的还有文牧野和那部现象级的电影《我不是药神》。
在刚刚结束的第十四届华语青年电影周上,《第一次的离别》斩获“年度新锐女演员”奖。
而在即将开幕的第二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第一次的离别》也入围了“金椰奖”。同时根据组委会的安排,王丽娜将和其他入围的导演一起,参加著名导演阿斯哈·法哈蒂和黑泽清的“大师嘉年华”。
荣誉纷至沓来。
而对于更多普通观众而言,由于《第一次的离别》尚未正式上映,王丽娜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到底是怎样的成长背景,才让她拍出了这样一部屡获大奖的电影,他们同样一无所知。
下面这篇文章,也许能提供一些信息。
大风吹着我和山岗,
我面前有一万座村庄,
我身后有一万座村庄。
千灯万盏,
我只有一轮月亮。
——柒叁《流浪》
这个世界上出手就漂亮的电影导演也大有人在,比如《美国丽人》的导演萨姆·门德斯,比如让人叹为观止的盖·里奇,或者当年名震影坛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处女作大多数带着新生电影人的尝试和生涩,但似乎也带着一个导演最完整最闪耀的世界观。
王丽娜的处女作《第一次的离别》,在2019年一片影视寒冬的哀嚎里,从德国走到东京,从国内走向国际,初出茅庐却收获了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单元国际评审团最佳影片、第31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亚洲未来单元最佳影片、第43届香港国际电影节火鸟电影大奖,也在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斩获三项提名。
王丽娜把她的镜头对准了自己生长的土地,她让我想起一次和《繁花》的作者金宇澄先生的闲聊,他说“少年时代是人一生写作的发源地,我们都从这里出发,远行,最后再慢慢地回到这里”。
这句话成了王丽娜故事最好的注解。
01
只有爱,才能让良心得到宽慰
第一次见王丽娜,是6月的上海国际电影节。
那天下午,百丽宫影院汇集了一大批的电影观众,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候场,过了一会儿遍布在队伍周围的影迷持续增多,大家小声又兴奋地递出自己的电影票,循着人群我看到穿着一身素色的王丽娜,戴着眼镜,白净斯文,回应着每一个认出来她索要签名的观众。
她和大家一起,在为《第一次的离别》上海放映候场。
电影不足90分钟,观众时时被片中孩子的坦荡童真逗笑。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叫艾萨的男孩照顾生病的母亲,以及和一个叫凯丽·比努尔的女孩之间纯真的友谊。他们在成长的道路里,一路面临的美好和离别。
对观众而言,一切都太新奇了,人们很少在大银幕上看到新疆维族人的生活日常。以至于我的脑海里想不到可类比的新疆作品,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位吉尔吉斯斯坦的作家,叫艾特玛托夫。
这位作家的作品把自己家乡的风貌,以文字的形式在纸张上作画。王丽娜的家乡沙雅距离吉尔吉斯斯坦的确很近,甚至阿克苏地区的另一个县城温苏就和它比邻。
所以并不意外,在《第一次的离别》中,仿佛影像画面和那位作家的家乡风情画达到了某种契合,让久居都市的人们,在湖水、戈壁、辽阔的原野和大漠的狂风中,看到一股深层的优雅和勃勃生机;而电影也和他的名作《白轮船》一样,以孩子的视角讲述着他在经历的世界。
亦如艾特玛托夫在扉页的发问:
有没有比你更宽的河流,艾涅塞?
有没有比你更亲的土地,艾涅塞?
有没有比你更深的苦难,艾涅塞?
有没有比你更自由的心意,艾涅塞?
片中的小主人公艾萨在几近相似的河流、土地,和苦难的生活里追逐着属于他的“自由”。扮演艾萨的孩子,就叫艾萨,电影中的故事也大多就是他的故事。没有一个专业演员,孩子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拍了一部电影,不论是孩子还是片中的老人,都是跟随王丽娜讲述的故事完成的表演。
电影结束,王丽娜站在台上。穿上了一件白色的针织线衣外套,她身上没有任何人们对于“导演”这个职业有的惯常印象。回答问题友好礼貌,声音不大,张口是优美的语文,此时,她看起来更像个南方籍贯的作家:“同理心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最基本的品质,这些故事讲给他们听,他们立刻就会对那个孩子付出爱。所以许多事没有答案,因为爱就是答案。”
02
从不把自己定义为“女导演”
10月,从上海出发,经过两次转机,耗时将近10小时到了“世界尽头”的沙雅。这个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县城,迎来了第11届胡杨节。
刚刚建好的“沙雁洲”景区,红色的地毯和LED屏幕拼接成了当地最大的舞台。早上8点半,整栋沙雅宾馆的服务员挨个叫门,提醒着远道而来的客人可别错过了这场盛事。途中一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观众盛装以待,马车载着老老少少。随着演出临近,舞台三面,一层一层人海涌动,他们全都锁定中央,那一瞬间,像时光倒退二十年,在新疆10月开启的冷风中,万名观众的眼睛中喷着一股千禧年的热望。
戴着金色的耳环,穿金色的礼裙,赤膊款款而出的女主持浓妆的脸也带几分异域容貌。“哎?”身边的朋友隔着棉袄拍着我的背,“那不是你的导演朋友吗?”
我抬头定睛,是的,是王丽娜,竟然是王丽娜。她穿着金色的礼裙,脸上被涂上了一层好看的妆面,她本身高挺的鼻梁被凸显更加。冷风飕飕,台上的她只身露臂,优雅从容地欢迎着台下的观众。现场没有调音台,两支话筒在她和男主持的手上交替使用。一切都简陋而热忱。
“我结婚都没有化过那样的妆!”事后王丽娜和我讲起来赶鸭子上架的主持经历,化妆师如何热情地把她打扮成维族少女,自己也笑弯腰。那当然不是朴素斯文的她平时的面貌,但站在舞台上的她和站在上海映后舞台上的她,没有两样。在浓妆金裙中,仍旧能脱俗出王丽娜诗一样的语言和气韵。
她站在那里,像一场青春少女的回归。带着她的童年和曾经的离开、带着她的成年和新鲜的生命经验,真正地开始和这片土地交流互动。“我从来没有对导演身份有明晰的归属感,这是家乡的请求。”
站在那里,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需要她。
03
视人类为故乡的人,才是拥有故乡的人
隆重的开幕式结束,第二天一早,王丽娜带着摄影师一行堪景。车在狂野里行驶,扬尘漫天,她指着不远处给我看,“那个沙丘你看到了吗?那边就是我家。”在库木托卡依村长大的王丽娜,童年坐在在树上听风吹树叶的声音,夜里躺在沙漠里看流星,她的记忆全和自然和旷野有关。
沙漠、桑葚、沙枣树,刺猬,马和骆驼,是她童年印象中最深的记忆。家和学校之间,有一条长长的道路,桑葚成熟的季节就一路都是桑葚的味道,葡萄成熟的季节就走得更慢一些,等着马车经过,车上的维族爷爷就会停下来,让她和小伙伴们数胡子,永远数不清,但永远能吃到甜美的葡萄。
又走在大漠里,王丽娜回忆自己的中学时代。也和《第一次的离别》中一样,她来到沙雅县城念寄宿学校。是在这里她才开始有了系统地阅读训练,三毛、张爱玲、《红楼梦》……全在那个时期填补了少女时代的王丽娜。甚至被父母报了全县唯一的“补习班”,那是一个上海知青办的机构。和现在的补习班区别很大,早晨跑步、打篮球,下午阅读或练习书法,还有散打和游泳的内容。
那时候的王丽娜是看不出家乡的风采的,沙漠的孤寂和忧愁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无聊的,空气里的干涸和风沙带不来让她心动的故事。在旷野里吹拂成长的生命,心灵和身体都如饥似渴地接受着新的一切。因为书里的世界太多姿和精彩了,文字为小小的她提供了想象远方的能力,书籍开始构建她独立的心灵。
倒下的胡杨在一片荒漠里以不朽的姿态和我们对话,民间艺人带着他们的乐器,站立于天地之间,属于这片土地上的音乐和歌谣响动起来。沙丘后面冒出几个脑袋,艺人们渐渐被闻声而来的听众聚拢。王丽娜带着黑色的帽子,一身黑色卫衣和牛仔裤,举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相机,瘦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新疆的太阳,炙烤光辉,帽檐下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想起她那句““视人类为故乡的人,才是拥有故乡的人”。
04
父亲的愿望,是坐在家门口晒太阳
王丽娜的祖籍其实是甘肃,父亲年轻时候喜欢拍照,四处奔跑间落脚到了新疆,她和哥哥都生长在此地。
新疆期间,我所见到的王丽娜太忙了,和她真正坐着聊天,已经是我临行的前一天。第二部作品筹备开机,写剧本、开剧本会、堪景,以及应对从四面八方来的媒体和朋友,她几乎腾不出来时间睡觉。送别酒喝完,她安顿好凯丽·比努尔,才笑笑请我坐下。
从北京回到沙雅的一个月里,还没有顾上和家人吃上一顿完整的饭,酒店房间里却处处有着她母亲的影子。床上铺着王丽娜妈妈专程换洗的床单,房间里堆满了生活用品。她笑眯眯的脸上,是被父母之爱环抱着的女儿神态。
父母和兄长如今生活在库车,他们俩是从小听着诗歌,也被父亲教着念诗长大的。家里的磁带里,全是当初父亲录下来的诗歌。王丽娜的童年,是在沙漠里数着流星长大的。某个夜晚贪玩,整夜宿在沙漠看星空月夜,回到家里从不会担心挨骂,父母会在严肃提醒她安全的基础上,大肆地赞赏她的勇敢。
王丽娜说,“他们从未干预过我和哥哥任何一个决定,我们小时候也从来没有被要求去做过任何事,成年以前我几乎没有发过一次脾气。”
像沙漠里看见任何一株绿植,都能带来巨大的感动一样,在沧桑又寂寥的沙漠县城里,这一家人像在浇灌一株长势喜人的禾苗,以文雅和优美加以灌溉,以爱和自由陪伴着长大。
王丽娜在拍《第一次的离别》以前,本身有记录边境维族孩子十年的创作计划,这部电影是纪录片调研过程里开出的意外花朵。我常在看她夜以继日的忙碌中感到惊诧,在数不清的身份和琐碎中,她如何坚定的保持电影表达呢?是在那个晚上,提起家人后她脸上不一样的神色带来的答案,充足的爱和支持,让她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从不怀疑,心无杂念,不受干扰。
所谓家庭的意义,是在你生存立世之时,给一面坚不可摧的遁甲屏障。在充足的爱意下长大,每一位家庭成员都在完成自己的小小梦想,比如“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坐在家门口晒太阳,我呢,是去吸纳更多故事。”
05
拍电影是描述世界的一种方式
王丽娜还记得采风的时候,和遇见的民间艺人沟通,介绍自己和学长何力(音乐人)准备拍摄什么样的作品,艺人听完跟她说:“还算你们有点良心,以前骑着自行车出去了,现在又坐着轿车回来了。”
她和何力把这句话当成一种赞美。
长大以后,这个曾经让她不断想要远走的家乡忽然成了她心里魂牵梦绕的地方。求学回来,沙漠并无二致,但她不一样了,王丽娜携带着自己的生命经验重新与塔克拉玛干沙漠融为一体。那时候的她才觉得,只有这片土地能诞生这样的诗句:
戈壁滩上没有十字路口
太阳和月亮是唯一的路灯
——何力
强烈地表达欲从王丽娜体内迸发,她和村民吃住生活在一起,开启了长达几年的调研和采风。为《第一次的离别》选角的时候,王丽娜找到自己在学校教书的中学同学,从上千本作文作业里找到了男主角艾萨,他写自己生病的妈妈:
“妈妈的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到,我用我的眼睛和妈妈说话。”
王丽娜以此判断这个孩子与角色的贴近、以及他强烈的感受力。
在做记录调研的时期,王丽娜说:“我不再是只从我的视角出发,去观看彼岸。而是以平视的角度,和他们在一起。生命在时间里流淌,而不是在观念里流淌。“
电影完成之后频频获奖,小演员们却浑然不知,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拍了部电影。王丽娜的片场最大程度的隐藏了工作人员,自己一边做导演一边充当翻译,和村民聊天、沟通,把片中的故事讲给他们听,那片土地上的人们似乎格外信任一见倾心的陌生人,他们带着极强的同理心,以自然反应的状态完成了表演。
王丽娜在不断了解这片土地的过程里,一次一次的感受到,这里才是她一切的源头,拍电影是她描述这个世界的方式。
今天分享的这部电影有些特别,《第一次的离别》是我今年看过最舒服的电影之一,第一次知道这部电影,看到剧照时首先打动我的是照片里两个小孩,真灵啊。
《第一次的离别》就像从泥土里冒出的土豆一样,淳朴、健康,还带有一种原始生命力。这部电影是举重若轻的,虽然提及了人口老龄化,民族差异性问题,但落脚点还是放在了孩子身上。
本片在今年东京电影节获得“亚洲未来”单元最佳影片,但整个剧组一直很低调,而电影本身也很朴素,看不到名利,看不到技巧,看不到做作,省略所有复杂手法,这或许和导演的拍摄初衷有关。
导演王丽娜本身就是新疆人,她用两年时间做调查素材,半年的田野考察+一年的纪录片跟踪拍摄+组建故事片团队后再用两年驻地拍摄。
她本来想拍纪录片结果拍成了剧情片,所以这是一个顺水推舟的过程。
电影的主题很明确,讲离别,讲小孩和朋友和父母,和动物的离别,却不带有任何世俗之风。
艾萨的父亲要把母亲送到养老院。
凯莉的母亲为了让她接受好教育,决定全家去城市打工,凯莉要转学离开好朋友。
同时,电影有着明确的时间暗示,一年四季变化却不着痕迹。
不过《第一次的离别》出现的问题也是所有处女作导演都会遇到的,比如在处理人物正反打镜头时有些单调、稚嫩,但它的优势却是绝大多数电影不具备的,纯粹、出淤泥而不染。
因为这部电影的拍摄手法很特别,电影在选角时就和普通剧情片不同,电影中出现的所有演员都是素人演员,而故事本身也是由他们“创造”出来的。
电影中出现的两个小孩,小女孩是凯莉,小男孩是艾萨,一个将与朋友离别,一个将与母亲离别,人物发生什么导演就去捕捉下来,最后集合成了这部电影,这期间导演没有刻意加入太多主观想法。
所以我觉得《第一次的离别》是属于大自然的电影,它太干净也太难得了。在王丽娜的镜头下,新疆没有想象中的猎奇色彩,而是一片祥和。
更难得的是,本片的人物和环境的整体气质都很统一,就像血脉相承一样,每个角色和自然环境都融为一体。我始终觉得一个人不限年龄,不限种族,最难保有的优秀品质是童真,以及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因为人太容易厌倦了。
当你看阿巴斯的儿童题材电影,你会发现孩子的世界都很单纯也很极致,所以如何从成年人视角去拍小孩的故事?这点很难处理,因为成年人总带有一种自私或者自大的心理,但在《第一次的离别》里我看到的是平等。所以东京电影节评委会用“包容、同理心”这两个词来形容这部电影。
在《第一次的离别》里,在孩子们的眼神中我看到一种渴望,哪怕是面对离别和成年人的驯服,他们难过哭泣,但他们依旧向往着美好,在当下浮躁的社会里,这种眼神很难再遇到。
所以就不难理解导演为什么会一眼看上凯莉和艾萨这两个小孩,这两个小孩太有魅力,表现太真实了,因为孩子是不懂表演的,这恰恰让他们与众不同。
“第一次遇到小女主角凯莉,她身穿一件红色的裙子在倒塌的土坯房前自由飞舞,裙子上的亮片因为阳光闪闪发光。这就是精灵一样的孩子。”
“艾萨的母亲常年生病,他是一个身材瘦小,头发短短的男孩,正在喂羊。他的眼神充满爱意,但又有点忧伤。”
导演和小演员的关系也很微妙,在凯莉眼里她是母亲,艾萨是朋友,这种人设在四年拍摄周期内一直存在。这种特殊关系甚至要比电影本身更有力量。
而艾萨和凯莉的关系也很微妙,导演更像是设置了一种对仗关系,在艾萨家里他要学会照顾母亲,而在凯莉家里则是母亲处于主导位置。但无论哪种关系,都无法避免“离别”的存在,而我们的人生就是由无数离别组成。
大家都知道动物和小孩最难拍,但在《第一次的离别》里孩子似乎忽略了摄像机的存在,从另一个角度看,导演与孩子们持续性的交流、互动为这部电影打下了坚实的情感基础。
导演在颁奖典礼上说:当影片第一次在东京首映的时候,我接到了剧中小女主角凯莉的电话,她因为跑步跑了倒数第一而难过,我想今天她会特别开心,因为这个奖杯也属于她。
凯莉会在跑了倒数第一后马上打电话给导演,带着小孩子的撒娇和调皮,太可爱了。拍摄者和被拍摄之间能如此默契,也难怪电影能拍得如此真实。
片中有几幕让我印象深刻,在家长会上凯莉被点名批评,老师三言两语就把她说哭了,小姑娘瞬间眼泪汪汪,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还有结尾处,大雪纷飞中,艾萨骑驴追寻丢失的小羊,导演将艾萨对母亲的爱释放在小羊身上,这段配乐处理尤为精彩。
我到现在还记得艾萨的眼神,真的非常打动我,这个男孩有一种超越自身年龄的忧郁,这哪里是表演?明明就是生活本身的样子,是一种返璞归真。
而这种“真”是不带有任何偏见的,也绝非人工修饰的美,《第一次的离别》就是最独特的存在。
看到音乐人何力发布的祝福信息,在此留存。谢谢推荐用心影片。
即将活动:7月25日,17点
音乐人何力原文:
#喜讯 今日,由王丽娜导演编剧的《第一次的离别》获得在泉州举办的第十二届中国影协杯“年度十佳”编剧作品。一同获奖的还有张艺谋导演编剧的《一秒钟》,万马才旦编剧的《气球》等。
之前,《第一次的离别》 曾获得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单元国际评审团最佳影片,第31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亚州未来单元最佳影片等嘉奖,2019年第二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等。在第43届香港国际电影节,姜文为它颁奖时说:作为处女作,它近乎完美!
2020年10月23日,日内瓦万国宫还举办了《第一次的离别》观影活动。🌹 🌹 🌹
海报:
《第一次离别》电影院恢复营业后看的第一场电影,很契合这大半年和情绪治疗场所的分离。整体的画风很中亚,小女孩和小男孩的对手戏总会让我想起已经故去的一位很喜欢的亚洲导演阿巴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胡赛尼已经火热到不行的书《追风筝的人》。很多人都说电影里的第一次离别,是小男孩和小女孩的,其实对于艾萨一家来说是哥哥和家乡沙雅,其次小男孩和哥哥,再到到小男孩和妈妈,而对于小女孩来说才是和小男孩的第一离别。每一次的离别,小男孩都会变得愈加的沉默,沉默的背后是成长。诚如,《山河故人》所讲的,每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在《第一次离别》里,有了延伸每一个人和地方都只能陪你走人生的一段路。这部处女作,情感很饱满,有孩子的天真稚气,有成年人难念的经,有家乡的反思,有《我和我的祖国》里陈凯歌片段的扶贫,只是在这不浪漫,而是一种柔韧的压力。曾经不理解为什么各个大学都在设立了新疆协作班,看了《第一次离别》之后有所理解,因为自己接触到的新疆朋友都已经是新疆天花板的一群人了,相对那些库车、喀什来说已经是新疆经济天花板的存在,建设兵团的人都值得敬佩。民族特色和整齐划一一直是长期争论的议题,这部片子亦然是恰如其分的反映了这个问题,准确的呈现了维吾尔语地区的近况。暨松太加、万玛才旦的藏语电影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后,现在又迎来了具有土地情怀的维语电影,华语电影真的在逐渐的百花齐放,也不知何时才能等来回语、壮语电影,电影学院的民族班很值得期待啊。
真正的新疆什么样? 教育是否真正均衡? 影评大多数围绕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到觉得此片更多的是关于时间和尊严。 小女孩的父母因为要农忙摘棉花所以没时间辅导孩子们做功课,孩子普通话考试成绩下降,母女二人遭到老师在家长会上严厉的当面批评,小女孩的妈妈埋怨丈夫不能为了子女教育举家进城务工的同时,这个大男人想着年迈的父亲和子女的未来,大口大口抽着烟,眼里噙满泪水。 小男孩艾萨的爸爸妻子生活无法自理,大儿子外出求学,小儿子还是学龄儿童,加上自身体弱多病,只得不顾小儿子一再的央求将精神失常又失语的妻子送进了养老院。只是因为生活剥夺了他们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时间。 小艾萨在城市孩子最快乐的童年时光,也被残忍地剥夺了时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他心爱的小羊为伴,除了上学,其余时间都是放羊,照顾妈妈,摘玉米,找妈妈。抽出一点时间练球成为这个原本应以玩儿乐为常态的小男孩最渴望却也最奢侈的念头。影片中为数不多的几抹亮色一个是升旗仪式,另一个就是绿茵场上一场令人激动的球赛,小男孩在赛场上拼尽全力才成功进球,可人生这场马拉松他又能否做到不掉队? 对于小男孩艾萨,我只有心疼和满满的祝福。祝福教育能够改变他的命运,祝福他遇到几个唤醒他灵魂的良师,祝福他不被生活所击倒。 写到这儿,想起《孩子你慢慢来》当中龙应台写给孩子的话: "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小艾萨,最后的最后,祝你幸运,祝你,快乐。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是他的妈妈,他的朋友,还有他的小羊呀。
很棒了,姿态很低,想讲的点也点到为止,政治意味恰到好处。演员们都在演自己,就像是在讲人生。摄影也很不错。
3.5;由大量纪实素材累积的剧情片,甚是罕见的维语电影,尤其是放置于华语儿童片范围里就显得更为稀缺,三个孩子的表现灵动感人,表现力和感染力皆可圈可点。儿童视角,美妙的大远景与逆光,加上片名的联想,很难不想及伊朗片,但胡杨木造就的地缘风貌又另具别样之美。两条线的缝合还稍有隔阂(两个家庭的对比可谓高度浓缩当地状况),可能多少被纪实的素材所束缚,大量材料呈现的四季时序可见创作者的耐心记录;主题「离别」表现为孩子们面对人生初次分别的心绪状态,也是一种被动拔离故土的乡愁,虽有为贴合主题强行拔高与点题之嫌,但细品两种语言与文化的微妙影响,现今也是难以诉诸影像。
语言就是一种病毒,但你作为感染者并不是被动的,你主动的去感染陌生的语言,并且希望自己是病的最重的那个。
另外一种宝贵的品质是纯真。只是在今天的语境里面,只谈论纯真显得很不足够。在这部很容易让人产生“外国片”错觉的电影里,有太多难以展开以及不能展开的问题。
电影虽然讲的是维族小孩的故事,导演因为抓住了现实生活的真实质感,电影里的那些情节桥段也很像是广大乡村普遍发生的故事,我想在那个环境长大的人都能从中看到自己或者与自己一起成长的小伙伴们的影子。真实、细腻、浪漫、温柔和些许的伤感,都是这部电影的珍贵之处。
討巧,以及選擇性失明。三顆星全給孩子們。
东京电影节看的首映,虽然画面风景得到了高度评价,但我总觉得电影前20分钟人物的动态捕捉有些奇怪,有点偏BBC自然纪录片。电影中小男孩说「如果哥哥和我都不去大学,我们的家就会完整了」首映现场可能有一半以上都是中国留学生,其实谁都想在家孝顺父母,但是我希望他能学成后去回馈乡土,而不是安于现状。
在柏林看这么场接近“外语片”的中国电影有着和影片主人公共通的某种悲伤与滑稽感。语言作为一种沟通工具在此转变为最核心的政治。主创很巧妙地找到了这个故事在国内外语境下的平衡点,感动之外,又不免联想到其背后的触目惊心,而这并不仅仅只发生在主人公身上,旁观的我们也一样。
一部比较真诚的电影,景美,情也朴实。在四季变换中,和哥哥、妈妈、伙伴,以及羊一一分别,“每个人都要习惯分别”,因为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和周围告别的过程。
很质朴的一部维族儿童片,可能有点类似真实电影?能明显看出片中的兄弟、父母都是真实的亲人关系,没准故事也是非虚构的,还没来得及跟导演交流一下。开始以为以小男孩为主角,后来镜头又转向小女孩家,视角略有游移感,还好最后各自落在成长中不得不学会离别这个点上,也算圆上了。片中有几处自然场景很美。侧面反映出维族自觉汉化的进程,如小女孩妈妈说的那样,学好汉语才能有更好的出路,教室的板报、升旗仪式上的宣誓也体现了中国多民族统一、多文化交融的状态。维族小女孩真的好好看,机灵活泼,表演也最放得开,部分非职业演员在镜头下多少还是有点拘谨。本片入围了东京和柏林
课本里的诗人九月九日遍插茱萸,胡杨上的孩子日日夜夜学习汉语。学不好汉语就要远走他乡,忽然懂得了诗人的伤心。夺走生命很痛苦,可它是古尔邦节的祭品。恨自己不是医生,不能医好妈妈的听力。如果火车不走铁轨,挖土机把家拉走,是不是便不用告别母亲哥哥朋友小羊。如果长大了,是不是就能学会告别。
3.5 用暧昧的“语”态游走于阴冷现实主义和央六主旋律之间,同时让叙事与表演介于真实与虚构之间。将这几种调性做出拼贴/融合/平衡感,达成在当下社会环境里“只可意会、无法明示”的一种表达,还是蛮不错。两个小演员的表演(或者谈不上表演)非常出色,对表演质素要求比较高的观众可以买票看看。
好久不见(看片尾自己名字飘过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上了大学就能当干部了」类似台词,无论作为命题作文,当下写照还是童年耳语,它都见证了新疆的学习故事。阿克苏的维吾尔小朋友又找妈妈又找小羊,他们的童年,坐落在3000年的胡杨树上,谁才是这片土地的最后见证呢。汉语考20分的小姑娘,因为迟到哇哇大哭,又被送去库车学汉语。只因为,那里被描述为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毛姆曾说“所谓’青春多幸福’的说法,不过是一种幻觉,是青春已逝的人们的一种幻觉”。 成年人总是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家人疼爱,伙伴常在,那时白天总过得很慢,日落之后的路灯总是把影子拉得很长……可是成年人是健忘的,他们忘记了,小时候明明也经历过大漠荒野、崩溃绝望,只是那时还以为是寻常。《第一次的离别》以三个孩子的经历唤起了观者的童年记忆,也揭开了一道道叫作“难舍”的伤疤。 非常喜欢电影里的三个孩子。当我知道电影里的大部分情节来自他们真实的经历时,真想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这世界还有如此的纯粹美好,坚韧和顽强。
4.5 这个地方的影像有多匮乏,这部电影出现的意义就有多重大。男孩别离母亲,女孩别离家乡,小羊别离主人,一次三种,殊途同归。一面是柔软美好的田园,一面是严肃苦涩的校园,两个空间的强烈对比摆在那里,就算什么都不说,意味也是自然浮现出来。成长、认同、现代化…导演也是在刀尖上跳舞的选手,既尖锐又足够优雅。 2020.7.25 天津“消失的一日”,with my love
主要的看点还是孩子的部分。而孩子的部分有特别闪亮的瞬间,也有并不让人满意的片段。
中国地域的一种截面,无论是学普通话还是喊口号,过于真实。中间小段落的组合有种慌乱感,摸不着调,大人的部分过多,这一点设计失败了,看得人昏昏欲睡。不过竟然在三个小孩身上看到了很浓的孤独感,大概是导演自身的投射,那是永远回不去的故乡。片尾曲是我这一年听到过最好的国产电影原声。
趁着在东京电影展放映的最后一次机会观赏了影片,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导演,听她说电影没有明确的答案,是给予观众想象空间的作品。电影中涉及到很多主题,从教育的角度来看其实和很多地区的情况是相通的,但又放在了新疆这片美丽的草原以及中国的大背景下,又凸显了自己的特色。城市化,老龄化,加上复杂的历史背景让我对这个地区非常跟兴趣,期待导演的第二部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