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作家创造了他自己的先驱者。——博尔赫斯《卡夫卡及其先驱者》 1952
在看过第二遍后,我仍然惊叹于《米花之味》的神奇,它所赋予的奇妙体验完全从留守儿童的民族志影像中超脱出来。这是华语电影中从未有过的一种风格:在日常生活的贫瘠表象下潜藏着富足的幽默与俏皮,其可爱的盎然趣味令人不断回味。在鹏飞的这部作品中,我们能发现他如何放弃掉处女作中从蔡明亮身上接受的滋养,并发展出一种“反现实”的影像风格:表现在过度明亮的摄影、戏剧点的铺陈和自然化的表演三者相互违抗获得的奇妙效果。
我们找到了导演鹏飞的“先驱者”:首先是那位不太为人所知的巴勒斯坦导演伊利亚·苏雷曼,擅长于营造一种基顿式的冷幽默,并不时表现出雅克·塔蒂电影中的“童趣”;然后是日本导演北野武,总是在让人一阵摸不着头脑的镜头剪辑后突然给予你一个用特写来突显的回答,让人会心一笑;最后很可能是是枝裕和(在访谈中,鹏飞多次提及),他电影中的演员如同在日常生活中表现的自然感或许给了鹏飞一种策略,来抗拒苏雷曼与北野武电影中不甚自然的僵化风格。
《米花之味》虽然铺设了一条明显的叙事线索:外出务工的母亲回家后遭遇到各种问题,最后与留守的女儿相互和解;但电影反常地放弃了这个可以生发出一种普世价值观的戏剧套路,转而开发一个个幽默的戏剧点。这自然是高妙的手法,一反常态,成功瓦解了叙事咬合精密的惯常逻辑。在苏雷曼的《神的介入》(2002)中,便是由相似的手法完成:整部电影描述了一组生活在以色列军队占领区的巴勒斯坦人的日常幽默插曲,但没有完整故事和叙事动机。
这种依靠一个个幽默点的铺陈方式自然与稀疏平泛的日常生活相违背,苏雷曼丝毫不介意电影是在现实之上的重新建构,因而《神的介入》中出现了许多超现实的画面,表演也完全以僵化的方式展现。对于鹏飞,僵化是他必须面对的难题:如何缓和剧情上的刻意设计,又能获得自然的效果。他找到的对策也许是从是枝裕和的电影借鉴,让演员像在日常生活中那样表演,从而获知一种温情,而不是像苏雷曼或北野武电影中表面冷酷的幽默。
或许可以说,伊利亚·苏雷曼与是枝裕和这两位导演的结合,让鹏飞的《米花之味》获得了北野武电影中的影像效果:冷酷又不失温情,戏谑又不乏细腻。而北野武正是鹏飞心目中最为挚爱的导演,他不仅将自己所有社交媒体中的头像都换成北野武,还不乏幽默地把微博的昵称改为“北野鹏”。在此,鹏飞将自己安置在了由基顿、塔蒂、苏雷曼……等导演组成的冷面喜剧谱系上,并将其改造为一条走向现实的“反现实之路”,来表现那些最为困顿、难解的生活难题。
《米花之味》的出现,自然是今年华语电影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它给予了那些仍在不自觉地用影像写实的方式探测现实深度的惯常套路当头一棒。就像鹏飞自己在映后交流中说的,他的内心“还是个孩子”。82年出生的他,现在看来仍像20刚出头。一个凭其天性拍电影的导演,我们能在他的电影中发现这种天性。每当我们被他在电影中设计的幽默弄得哈哈大笑之时,就能感觉到背后那颗年轻又有趣的心灵。让我们期待他以后的作品吧。
6分/目前的评分有些过誉,关注傣族地区的留守儿童问题这个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对于母亲和女儿之间问题的呈现仅停留在表面,母亲自觉留在家乡对这个家庭没有什么用,却从未试图去了解女儿内心的想法。英泽的角色更像一个旁观者,作为主角本身的矛盾和挣扎都不明显,女儿偷窃的原因是什么?这个事件原本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好机会,却一笔带过,母亲一直在抱怨女儿有许多毛病却只是停留在抱怨而已,一个小例子,开头母亲放在副驾驶上的饼干是散乱地拆开的却说是带给女儿吃的??女儿吃了饼干之后母亲又反过来抱怨(大概也是反映了母女相处的一种真相)/可怕的调色和生硬的表演更是减分/最让我感动的居然是喃杭和喃湘露这两个被大人认定为是问题小孩的两个少女最后一次见面商量着喃湘露病好之后一起去偷老师的摩托车钥匙/结尾在石佛前跳舞很美(水中倒影尤其是),但这样的和解仍停留在意象而非真正理解彼此的内心。
1.
贫瘠的影像写实从未过时,“新现实主义”的遗产仍然能创造出伟大的作品(曼多萨);只是对于大多数青年导演来说,自身素质的不足与外部现实发生的剧烈变化,让他们不再具有精准捕捉真实的能力。原因有二,一方面无疑与他们自身有关,阅历的匮乏极大地影响到他们透析现实的能力,而观看能力的不足则令他们将观察到的现实真相转化进影像的举动变得困难重重;另一方面,则是发生于外部现实的变化不断遮蔽住发现真实的可能,这种变化需要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肇始之时所处的环境互相比对才能见分明。
“新现实主义”兴起于二战后,意大利的电影人面对周遭凋敝的现实环境,将摄影机直接搬入大街,让非职业演员入镜,以获得影像的真实质感。这虽然有点老生常谈,但我们却尚未分析他们为何能取得如此成绩的本质原因。对他们来说,现实生活的真实性已经从战前安逸的规整社会中逃逸出来,直接向他们显现。原先习惯的感知方式对于新生活的捕捉也已经不再具有效力,他们被迫变为被动的观察者,直接将暴露的真实记录下来。(《电影2:时间-影像)
但随着战后经济发展、社会的重建,新的规则重新创建,从而将这种自我显露的真实性遮蔽。首先是资本主义的消费社会,进而发展到景观社会,最后是拟象社会,真实与虚假之间的分野越来越难见分明,真实也就如此这般遮蔽于多重的表象之下。可以说,每一次社会的进程都将创造出一个地层,一层层将真实性叠加在下。与此同时,人的感知方式也受到不同社会形态的规训,以适应资本主义相应的遮蔽模式。
2.
这也是为何对意大利“新现实主义”遗产的继承总是先从乡村开始,相较于城市对现实之真实的遮蔽,乡村要弱得多。不仅是资本尚未作为虚拟的运作模式进入乡村,景观的缺乏使得人们的感知仍然维系在自然的状态;同时也是因为人们对日常生活的触摸依旧保持着手动姿势,现实的真实性如同自然裸露的躯壳与生活的表层等同。这就意味着,地层并未形成,表象即厚度。
如果说乡村生活并未形成如城市生活那般对真实造成的层层堆积,那么孩童也不曾像成人那般将生活经验堆积于感知方式上。一个作为外部的现实环境,一个作为感知主体,两者都使得现实生活的真实性能够逃离遮蔽的绝境,使得乡村与孩童在那些继承“新现实主义”遗产的电影中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这我们只要观察一下伊朗电影就清楚了,90年代后,伊朗电影之所以异军突起,原因正在于伊朗电影人发现了捕捉现实生活之真实最为简单的一种方式:制作儿童电影。
以乡村环境为背景,以孩童为表现对象,伊朗儿童电影便如此便为如何继承意大利“新现实主义”遗产的问题作出了完美的回答。相似的情形也在其他国家或地区的新电影运动中发生,大陆“第五代”导演对于乡村题材的聚焦,并时常以孩童为表现对象(《孩子王》《一个都不能少》),还有台湾新电影最开始的几部电影也多是孩童为表现对象的作品(《光阴的故事》《小毕的故事》《冬冬的假期》)……
3.
因为外部与内部这双重困境,当下的青年导演对于如何捕捉到现实生活表层下的真实可谓感到困难重重。“新现实主义”道路虽然依旧可行,乡村题材也是捕捉真实的简易路径;但因为认识不到自己修养的不足,不研磨自己观察现实的能力,毅然绝然尝试去捕捉真实,闹出笑话来再所难免。《小寡妇成仙记》便是这样的一部作品,真实不仅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因为导演的乖巧设计被进一步遮蔽。试想一下,情形很可能是这样:导演本身还原现实之能力匮乏,便转而想用荒诞的形式从侧面捕捉真实,结果适得其反,整部作品遂变为一出可笑的闹剧。原本已然显露的真实只需轻扫上面覆没的尘埃,如今却重新被遮蔽在影像的虚假之下。
《米花之味》似乎给出了另一条让人感觉惊喜的捕捉真实之路。既然青年导演在阅历与观看水平上存在劣势,那么亦步亦趋地通过还原现实的方式来让影像获得真实感的举动未免过于危险。对现实的真实还原建立在对生活表层的洞悉中,需要穿透积压在它之上的多个底层,而这是那些最伟大的导演才能做到的,比如侯孝贤和阿巴斯。侯孝贤不仅对生活具有丰富的阅历(“混”),而且在对真实的洞悉上具有强悍的观察力,因而他能够用一种“蛮力”将日常生活还原于影像中(《海上花》《咖啡时光》),而阿巴斯则通过在现实表象中介入虚构的方式同样捕捉到了真实。
《米花之味》捕捉现实不再是“新现实主义”的方式,或者侯孝贤式的“还原”和阿巴斯式的“虚实”。导演鹏飞很知道自己在内外两方面与这些大导演有的距离,同时他也不会认同传统乡村电影中复制现实的套路,这会让影像具有一种低劣做作、假情假意的色彩。他找到了的那条与众不同的“反现实”道路是对日常生活的真实本色进行迂回的捕捉。整部电影闪现着明亮的色调,乐观的情绪,俏皮的设计……彻底翻转了对一部表现留守儿童生活现状的电影的期待,让人眼前一亮。
4.
《米花之味》与《笨鸟》主题相似,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表现方式。如果说《笨鸟》仍然框陷在挖掘生活表层下暗流涌动的套路中(性与暴力),那么《米花之味》彻底从此循规蹈矩中脱离出来,创造出自己的美学价值。电影一开始女主角与小孩的对谈,那一组正反对打的特写镜头如此迷人,让人感觉讶异。你可以感觉到演员脸上放射出的光芒,那种有如灵韵包围的效果似乎只曾在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中出现过,那是演员坐在榻榻米上侧视着观众的近景镜头。整部电影的环境虽然是乡村,主题是留守儿童,但其中洋溢的乐观情绪却让人心情飞跃。母亲对女儿的不端行为(偷窃、网吧熬夜)的反映不是通过大骂,而是在沉默中让女儿反思,这也是为何我们会说其中有某种日本电影的影响,人物对周身情境感觉自在的状态几乎从未在中国电影中出现过。
这是一种“反现实”的美学。色彩不再是现实生活中观察到的真实色彩,而具有一种过度明媚的失真效果;声效也不是按照实际生活中近大远小的效果进行还原,而是以一种相似的响度表现,比如人物说话的声音就与环境音保持在同一响度,而未做太大分明;配乐也与影像中表现的现实情境相互脱节,具有一种梦幻的效果;也就不必提及人物的表演,女主角身上携带的气质绝不是现实乡村生活中会有的……这一系列“反现实”的设计让整部电影具有了梦幻般的效果,让观众跌入奇妙的体验中。这是抵达真实的另一条道路,与“新现实主义”模式具有本质差别,它揭示了另一重更为高级的真实,一如费里尼的电影。
如果说导演的前一部作品《地下香》确实具有蔡明亮的影子(导演曾和蔡明亮一起工作并担任《郊游》编剧),那么《米花之味》却丝毫瞥不出何处可能会是蔡明亮的身影。它甚至建构在一种反蔡明亮影像美学的尝试上:蔡明亮的长镜头聚焦于凝视的深度,是将空间环境体验为情感的外化,具有深沉的凝思情绪;而《米花之味》却以一种平面化(表面)的方式建构:色彩不再具有明晰区分度,声音也以相同响度鸣响,表演直接揭示角色个性(无厚度)……不再有深度与厚度,一切都在影像表层建构起来,《米花之味》创造了一种前所未见的观影体验,观众快乐着快乐本身,无论生活带有多么让人失望的色彩。
正如大家感觉到的,《米花之味》的音乐非常具有云南当地的本土特色,但又透散着一股自然清新的日式气息。电影的配乐师不是别人,正是日本演员、歌手及音乐家铃木庆一。铃木庆一早年在岩井俊二的电影中当演员,《情书》《梦旅人》《燕尾蝶》中都出现过他的身影。后来他开始和北野武一起合作,《座头市》《极恶非道》《极恶非道2》《龙三和他的七人党》等作品中的配乐都出自他的手,还有金敏《东京教父》中的原创音乐也是他创作的。
鹏飞导演正是看了北野武的《座头市》,觉得电影里的音乐特别有趣,比如“鞋走在泥巴里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锄头的声音”……才想着能不能找他来为《米花之味》配乐。结果一拍即合,铃木庆一专程来了趟云南,体验当地生活后才开始给《米花之味》做音乐。因此一位日本配乐师做出来的音乐带着一些日式味道也就不必奇怪了。
听说,铃木庆一为了给《米花之味》做配乐,在云南当地特别“体验空气的湿度、温度和颜色”,感受云南当地各类乐曲的发声方式和傣族民族音乐的特点,最后结合《米花之味》的镜头才最终写出了配乐。而且配乐中使用的乐器发出的声音都在模拟当地的乐器,难怪保留了那么浓厚的云南当地的本土特色呢。
因为我对音乐了解不多,故而无法从更深层的句法、语言等角度分析《米花之味》中的配乐在云南本土文化和日本异国文化之间生出的奇妙结合。但因为音乐作为共通的触动情绪的语言,我想大家都能直观感觉到电影中的配乐既有浓厚云南本土特色,同时也带着独特的日式味道。这是我们在《米花之味》这部电影中找到的第四处日式元素。
又有一部国产好片,票房被辜负了。
没有知名导演、当红演员,宣传力度也小的可怜,对于《米花之味》这样的文艺片,上映一周票房只有一百多万,排片低到0.2%,只能说非常符合市场规律。
不过与此相对应的,是影片不俗的口碑:第74届威尼斯电影节的“威尼斯日”单元“特别提及”;第1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中国新生代”单元最受欢迎影片。
目前《米花之味》豆瓣评分7.6,被不少人预定为“国产年度佳片”。
影片好在哪?主要就是两点:真实与共鸣。
《米花之味》最高明的一点,就是故事虽然发生在少数民族村寨,但是几乎没有陌生感。因为影片反应的是中国当下最普遍、真实的状态,无论好的坏的,你都会在其中找到似曾相识的片段。
主人公叶喃是一位单亲妈妈,她辞掉上海的工作,回到了老家沧源,一个云缅边境的傣族村寨。
有句话是“北上广只是中国的幻象,县城青年才是中国的底色”。从上海回到老家,叶喃换上了民族服装,操持起家务活儿。洗衣、洗碗、喂猪、采茶,似乎和普通的农村妇女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每次闲聊时,叶喃就会发现自己和村里人的观念差异。
当地新修了一座机场,要发展旅游业。村里几个青年在饭桌上闲聊,想当然的讨论城里人喜欢什么,有的说要卖玉石,有的说要养土蜂,还有的想搞农家乐。他们让叶喃参谋一下,叶喃看了眼桌底吃的一片狼藉,只说了句:“你们的想法都挺大的。”(言下之意是首先要提高个人素质)
还有一个妇女在洗碗时和叶喃提了几个名字,问她在上海认不认识这些同乡。叶喃说:“上海那么大,我怎么可能认识。”
在小地方生活的人们,往往提几个名字就会拉近距离,即使不认识,多少也听说过。在大城市,人际关系就冷漠多了,同乡也不会被当做什么特别亲近的关系。
相信每一个在北上广打拼的Jack、Mary、Vivian,变成狗蛋、秀兰、二柱子的时候都深有体会。
如果说和村里人的观念差异还是小事,那么女儿的教育绝对是让叶喃头疼的一件大事了。
叶喃在上海打工的时候,女儿喃杭跟爷爷在老家生活。等叶喃回了家,发现女儿的成绩一落千丈,整天不是打架,就是沉迷游戏,还学会了说谎、偷东西、泡网吧。气头上的叶喃训斥了女儿一顿,不仅没让女儿变好,反而加重了母女之间的隔阂。
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就有很多和喃杭一样的留守儿童。
对于这些留守儿童的生存状态,影片没有一味卖惨。毕竟现在的小孩儿人手一部手机,县城里黑网吧遍地,跟我们那个小霸王学习机都要排队玩的年代相比,技术进步对生活质量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父母的缺失,还是会让这些孩子们的成长少了关怀。
例如喃杭被老师罚去办公室里写作业,错过了午饭的时间,没有人会关心她是不是没吃饭;还有喃杭的同学喃湘潞,小小年纪却死于红斑狼疮,如果有父母在身边,不会注意不到女儿的健康状况;更不用说那个卖鸡蛋的小女孩,也许是家庭条件太差,本应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却只能可怜巴巴的挣钱养家。
女儿的叛逆让叶喃无计可施,她批评父亲的教育方式,自己却不能做得更好。而家乡的风景虽美,邻里之间的闲言碎语也让叶喃心累。也许这个家对她来说,真的是“担不起的责任,回不去的故乡”。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叶喃对父亲说:“这里不需要我了,与其在家耗着,不如出去打工挣钱。”理由看似完美,其实就是再一次推卸做母亲的责任。
离开的路上,叶喃又看到了那个卖鸡蛋的小女孩,没有父母照顾,生活那么凄惨。再加上喃湘潞的意外离世,终于刺激到叶喃,让她下定决心留下来照顾女儿,当一个好妈妈。
影片名《米花之味》有两层含义:一层是致敬了小津安二郎的《茶泡饭之味》与《秋刀鱼之味》,用日式庶民剧的风格提炼生活的真谛;另一层是影片中的婆婆跳大神,被山神附体时说的一句话:“你们的米酒和米花不好吃了,是不是往地里放了什么东西?”
村里人为了帮喃湘潞治病,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医院(当然也是因为医院太远、太贵),而是求山神。供奉山神就需要当地的一种油炸小吃——米花。
在大城市待过的叶喃当然不信这种跳大神的把式,但她也没提出质疑,而是跟女儿一起炸米花,还让女儿学习民族舞蹈。在这个富有仪式感的过程中,女儿变得成熟稳重了,母女关系也得到了缓解。
很多时候,我们对于这些风俗仪式,心里虽然称之为陋俗,口头上还是不会有什么表示的,甚至会随波逐流的参与,毕竟没有人愿意闹不愉快。
而且这种看似是陋俗的风俗仪式,也是维系我们与故乡的那条纽带。
作为一部致敬日式庶民剧的影片,《米花之味》中有很多尴尬又不失幽默的桥段,例如村民们打算去溶洞里祭拜石佛,却发现景点当天没有开门,只好在门口举办了一场祭祀。
这就像《家族之苦》中永远也吃不到的鳗鱼饭一样,普通人面对生活总会面临求而不得的无奈,而顺其自然就成了接受现实的唯一选择。
作为一部口碑佳作,《米花之味》的镜头设计同样不乏点睛之笔,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有两处:
一处是喃杭探望生病的喃湘潞,喃杭要给喃湘潞变个魔术,她用床单罩住自己整个身体,然后床单突然扯下,喃湘潞的父母出现在两人面前,喃杭则被撞到了头;
另一处是广受好评的影片结尾,导演让叶喃、喃杭在溶洞中起舞,伴随着轻缓的歌声、曼妙的舞姿,母女二人的影子一会儿出现在石壁上,一会儿倒映在水池中。等待一曲舞毕,“米花之味”四个字缓缓出现,影片戛然而止,留给人无尽想象。
关于村寨和喃杭的未来,影片虽然没有明示,根据一些细节,我们还是可以猜个大概。
喃湘潞因病离世,村里大人叹息:“但愿她下辈子能脱生到城里人家。”而影片结尾一架从新机场起飞的客机,暗示村寨的机遇来临,人们的经济状况即将好转。
至于问题重重的少女喃杭,她不仅在民族文化中找到了个体认同,与母亲叶喃的对话中也萌生了对大城市的好奇心,相信在母亲的教育下,喃杭终将会走上正路。
虽然影片在云缅边境的傣族村寨拍摄,其实类似的故事正在中国无数个县城乡镇上演。
相比钢铁森林的飞速发展,故乡的变化也许缓慢,但每一次回去都会稍显不同。也许是拓宽了一条路,新盖了几栋楼,甚至是有了高铁站、飞机场。老人们的观念依然停留在上世纪,年轻人却已离不开手机和互联网,看似割裂又彼此和谐,慢节奏中有着变化,变化中又保留着熟悉的味道。
对于叶喃,故乡的味道是米花之味,对于我们,也都会有各自的故乡味道吧。
本文为《暴走看啥片儿》特约稿件,作者大海里的针。如需授权、转载请联系[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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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影迷来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
真故君觉得,是一部好电影都快下映了,而很多人却连它的名字都没听过!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首日排片只有0.7%,接下来的几天更是低到0.3%。
低得惨不忍睹。
上一个排片如此惨淡的好片,能想起来的只有2016年的《塔洛》了。
《米花之味》,上映5天,2700多人给出的豆瓣评分是7.6,上座率远高于同一天上映的几部国产片。
上映前,这部片子就获得了第74届威尼斯电影节“威尼斯日”单元“特别提及”,第1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中国新生代单元中,被评选为最受欢迎影片。
真故君看后敢说,2018年华语片十佳里,会有一个位置属于它。
先来感受下富有春天气息的海报。
海报风格清新、明艳、充满日系暖色调,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关于母女的故事。
单身妈妈叶喃(英泽饰)辞掉上海的工作,回到云南沧源傣族村寨的家中。村寨静谧,等她的是她的父亲和女儿,以及表面上没什么变化的少数民族生活方式。
归乡的叶喃上山拜佛,好像没什么不适应。
唯一让她感到头疼的,是刚上初中的女儿喃杭(叶不勒饰)。
和很多留守儿童一样,女儿见了母亲,没有多少亲近,反而疏远,甚至有点抗拒。
晚上藏在被窝里不出来,对母亲说:“还是听声音好些。”
等夜深了,又去偷偷拿母亲从城里带来的零食,甚至拿去学校。
总之,孩子和母亲是拒绝沟通的,没什么话可讲。
比这更让叶喃生气的是,女儿在学校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女。
沉迷手机游戏,下课整蛊老师,和男生打架,整夜不回家去网吧,甚至发展到偷寺庙里的钱。
喃杭的同学喃湘露也是如此。
两个小孩之间的一段对话让人戳心。
卧病在床的喃湘露对喃杭说:“以前我生个小病,她们(父母)都不回来看我,现在好了,我生了大病,看她们回不回。”
因为父母的缺席,留守儿童潜意识里觉得,只有做些出格的事情才能获得父母的关注,因此愈发顽劣。喃杭同样如此。
而作为父母,叶喃找到深夜在网吧打游戏的女儿,静静俯下身子看了眼,然后去买了包云烟和打火机,独自在外面的车里睡了一晚。
电影中,母亲没有激烈地上前打骂和训斥,只是大片大片的沉默,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受过城市文明的影响。孩子因为偷窃被警察带走,她失望之余,想一走了之,开车在机场徘徊,最终又选择了回家。
二
如果你以为这部电影只是在讲母女关系,那就错了。
玩手游、泡网吧、去寺庙蹭WiFi,在少数民族边远地区,留守儿童“沾染”上现代文明带来的毛病,古老的传统正在面临瓦解。
比如山神上身的婆婆对电灯的排斥,比如“今日休息”的景区规定,比如景区上空的飞机,比如山洞里水滴在易拉罐上发出的“野人”声音,还比如寨子里人背后议论叶喃“不知道在城里做着什么不干净行当”。
小到一对母女的情感,大到传统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都在发生着细微变化,就像代表传统信仰的婆婆说,“你们这个米酒米花都不好吃,味道怪怪的,变味了。”
“变味了”正是这部电影要表达的核心。
接下来,她还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些年你们在这里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做了什么呢,男人们商议发展旅游业抢第一波游客,为病中的孩子筹到捐款后,讨论如何瓜分,这些成为村寨传统价值观崩坏的证据。
母女感情的疏离,传统和现代的变迁,都让传统生活的味道变得“不一样”了。这正是片名《米花之味》的含义。
但另一方面,这部现实题材的电影又有点不一样。
电影画面清新,不悲也不苦,还不时抖落一些小机灵,逗人发笑。绕过宗教信仰、城乡发展、留守儿童这些宏大命题,你感觉不到导演有什么价值判断。
比如一群孩子在寺庙蹭WiFi,叶喃断了电,说佛祖要睡了。
比如,乡亲们大谈如何发展旅游业,叶喃却瞥到地上的鸡爪和大叔蜷曲的脚趾。
比如,母亲火急火燎赶去医院,误把缠着绷带的伤者当成了女儿。
再比如,祭祀场所关门,身材臃肿、挤不进去栅栏的阿姨。
三
谁说现实题材的电影都得苦大仇深?
谁说留守儿童非得被呈现得可怜兮兮?
片中的留守儿童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刻苦学习、郁郁寡欢。相反,她们也会“贿赂”老师,会钻父母和爷爷的空子,也知道自己是“留守儿童”。
相比城市里上各种补习班的同龄人,他们展现出了更多作为孩子的天性。
压抑和悲情,往往来源于外界对留守儿童的傲慢审视,甚至“留守儿童”的标签也源自他者视角。
其实,他们有什么不同呢,当他们唱“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的时候,当叶喃责备女儿不读书去城里连清洁工都做不了时,爷爷说:“谁说非要去城里”。
真是漂亮的回击。
相比《起跑线》里焦虑的中产阶级父母,很难说,自然主义就等同于落后。
这让真故君想起同事马拉拉,当我们在谈论“留守儿童”这个问题时,她惊讶地说:“为什么留守儿童被说得这么惨,我小时候就很快乐啊”。
感慨之余,她写了一篇自己的故事《有两对父母的女孩儿》,发在真实故事计划,很多人看了很有共鸣,有兴趣的可以去搜下。
当然,作为一大社会问题的留守儿童现象,仍旧很严峻。但简单以悲情视角去呈现,显然不够立体。
更重要的是,电影并不负责提供解决之道,把现实横切给你看,就够了。
《米花之味》的导演就没有在“留守儿童”这个社会议题上做文章,没有让母女俩的矛盾持续升温,进而在某个时间爆发,反而一直在舒缓矛盾。
这倒很符合西南自然环境和傣族妇女给人的感觉,内向、柔和、矜持、拘谨,很少有激烈情绪。
为拍这部电影,导演鹏飞去云南沧源采风,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一待就是一年。
这种收敛的表达欲让人很舒服,就像米花一样,清脆,还有点甜。
结尾,母女俩抚摸亿年前形成的石壁,不说话,靠眼神交流,紧接着在溶洞里跳起舞来,身影绰绰,落在石壁上,像是飞天壁画。
柏拉图曾用“洞穴之喻”说明世界的本质和人对世界的认识,而导演仿佛在说,无论现代社会人与人感情的疏离,还是传统民俗和现代文明的对峙,放置于浩渺宇宙,终究能达谅解。
文章首发自我的微信公众号真故电影 微信号:zhengudianying关注真故电影,每天一个电影背后真实的故事。
我的主业是挖掘电影背后的真实故事,关注真故电影每天一则经典电影背后的真实彩蛋。
开始有点难以进入状态,轻松简单的淡淡的旁观,很多事情不用说得太清楚,详略处理得好,有灵气,配乐和音效超级棒。p.s 还蛮喜欢这个小镇的,和导演说话的感觉就像在和这个舒服的地方聊天。
新时代的民族电影。通过从城市返乡的单身母亲回到留守儿童身边,表达现代社会正在慢慢深入少数民族的主题,母女关系成为这两种环境之间的尴尬写照。编导并没有特意表达他们的表象,而是含蓄地通过生活细节来达到想要表达的主题,结尾回归原始的舞蹈更是点睛之笔。
无论表现边陲少数民族之地,还是所谓留守儿童议题,影片都显得云淡风轻,心不在焉。被稀释淡化过的野心,令画面与节奏耳目一新。面对结尾的上古洞穴和壁画暗影,影迷总是热衷于按图索骥,认为导演偷师现学了谁谁谁,却从没有想过,这是不是在中国电影的疆域里,挖掘出一道全新的,打通地下的光亮路径
今年的标杆,红斑狼疮的小女孩如果能在病情恶化的过程中把魂魄逐渐转移给小女主人公,在结尾溶洞完成最后的和解,这样她的性格突然成熟也会显得更合理。导演在蔡明亮的背影下拍北野武式幽默,尴尬却不失风采。
自然,狡黠,沁心,观察力超凡。姿态不妥协也不激进,心境不恋旧也不崇新,所谓矛盾,就像溶洞里一个易拉罐让水滴发出不一样的声音,真是个令人惊喜的比喻。
讲的内容有点多,在叙事上就显得零散了,但还是能首尾呼应。写实风格的拍摄,也使得人物情感略缺乏镜头张力。这种性质的电影,很多时候都是记录了某些变化中的地区历史,也是拍一部少一部。
大人在经历,小孩在观察,以家之贫土为基础,瞥见外来者对原住民的思维侵略,构建出一个文化碰撞所产生的畸形国度,只是最终谣言四起的个体争斗被一场没有悲伤的死亡接替,野人的怒吼也不过罐头的哭泣。镜头总是对准英泽饰演的母亲一角,以其部分肢体来与去的舞动瓦解每个配角,带出个体创造的无限可能
蛮惊喜的一部电影。导演在云南的小寨子里住了一年创作剧本,电影也还原了本土的这份原汁原味。打工归来的母亲和留守在家的女儿,从疏离到亲密,情感的变化细腻而温柔。见到了主创,女主妹子特可爱,喜欢!
导演还挺聪明了,提了很多诸如宗教、信仰、留守儿童和性别歧视等各种点,但他只选择了生活的横切面,做了一个立体的展示,不批判什么,不抨击什么,也不展开母女之间矛盾的主线,最后只是用血浓于水,用一场舞蹈结束了一切。不过导演对待留守儿童问题的态度,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具有争议的事情。
她能接受她物质上的馈赠,她却很难走入她的内心世界,她躲在被窝里说,“还是听声音好了”,那时候,她们成了最熟悉陌生人。电影聚焦于城市与乡村,现代与传统以及两代人的隔阂这一现实生活,加以抖机灵般的情节让故事变得有趣不少,最后母女两人的舞蹈代表着和解。味道也和记忆一般,在后来慢慢变迁了
看前只听说导演体验了生活;看时觉得导演可能只接触了留守儿童的生活,外出回家的母亲一面还是纯靠自己“感悟”;看完交流,导演聊儿童的东西很顺,母亲的心理就明显卡壳。还是比较纠结这种体验式编剧的“不完整”,但整体剧本挺“讲究”的。配乐和电影营造出的空间感很棒。
城市与乡村的隔阂,现代与守旧的对立,科技与传统的冲突…尽在《那山、那女、那洞》。
一流配乐,二流故事,三流摄影,四流表演,五流剧本。表现边疆景物很有质感,表现宗教生活虽然只是泛泛,但现在已属难得,居然还拍了山神上身。女主和女儿的云南话说得半文半白,很别扭,说得最生活化的的老爸和老婆婆一听就不是本地人。画面色彩饱和过分,镜头只有夜探女儿和佛寺寻女两场有点味道。
中国新电影将从《米花之味》开始。
运营团队窃了整个宣发模式?
明快的配乐、亮丽的色彩,用梦幻欢乐的基调去剖开中国的一处社会切面——无论是留守儿童现状,还是现代与传统、城市与农村的冲突与交融,都散落在鹏飞洋溢着灵动俏皮的情境氛围中,在有趣的细节和和散漫的关怀里,被轻盈地勾勒了出来。
清新、克制、简洁,关注农村“留守儿童”,却未做太多苦情、煽情的渲染,更多是对母女隔膜、感情疏离的日常生活侧写,在云南临沧中缅边境沧源县郁郁葱葱的初夏氛围里,民俗、宗教、教育各行其道,哪怕疾病死亡都不那么让人伤悲,只是那些早熟缺爱的孩子,纯净眼神里流露出无所谓的迷茫,让人有些揪心。
对个体的刻画呈聚焦状,对群像的描述呈发散状,素材的组合略显刻意。一切问题既是无解的,也是迎刃而解的。
通往石佛的栏杆,长得瘦才能进来;进入神庙的石阶,脱了鞋才能上来;供奉神明的溶洞,交了钱才能入内。而一个久别的村寨,需要怎样的条件才可归来?女儿说她离了婚就冲自己撒气,邻居说她挣了不干净的钱,大城市里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回到故乡竟也是闯入者。这份游离飘荡,如变味的米花,都是寂寞滋味。
被片头迷住足足5分钟。难得一部有故事(留守儿童、民族与宗教、女性生存…)又有美感(云南风光、少数民族风情)的原生态电影,只是画面感稍显不够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