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主观唯心二分法来看,电影前半段是表象(现象),后半段是本体(意志)。准确地说,后半段是一个来自现象世界的具体的人,被剥离了社会关系,在这片了无人迹的蒸腾着各种野生生命的热带森林里与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世界意志进行对峙,结局自然只能是输。这片森林可以说是低级客体化的、更接近本体世界的处所。他痛苦地不得不面对一个真理,即他只是个现象,他认为无比真切踏实的日常生活也只是现象,他自己的意志通过个体化原理被拴在世界意志上,只是他之前不知道而已。他对男友爱欲只能带来两种后果——得不到满足就痛苦,得到满足了就无聊。对峙中,作为痛苦之源的世界意志化作作为男主的爱欲核心对象的男友的形象,肆意地通过幻象撩起他的欲念挣扎,使他感受到最真实的痛苦,所以最后的最后,他驯服地拜虎神为他的真正的神明,弃绝了自己的一切意志,达到“自失”,主观和客观,空间和时间,都不再存在了。从印度教哲学到叔本华,亚洲与西方文明的藩篱被打破。作为泰国国教的佛教,在发展历程中与印度教相互影响,两者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关系。阿彼察邦用源自本国的宗教和哲学理念做成的艺术,得到了西方电影世界的认可和力捧。这一切又何尝不有一丝“万物一体”的意味呢?
(附:罗素的《西方哲学史》里叔本华篇这几段话虽然是普适性的,但个人感觉着实与影片寓意不谋而合:
……可见,在康德看来,意欲必定不属于现象界而属于实在界。和某个意欲
对应的现象是身体的某种运动;这就是据叔本华讲身体为现象、意志为其实在的理由。
但是在诸种现象背后的意志,不会是由许多不同的意欲构成的。依康德讲,时间和
空间都仅属于现象,在这点上叔本华跟他意见一致;物自体并不在空间或时间当中。因
此,按我的意志是实在的这种意义来说,我的意志不会是附有时日的,也不会是一些单
独的意志动作构成的,因为“复多”——用叔本华喜欢的经院哲学说法即“个体化原则”——
的来源正是空间和时间。所以我的意志是一个,而且是无时间性的。不,不仅如此,还
应当把它和全宇宙的意志看成是一回事;我的分立性是由我主观方面的空间时间知觉器
官生出的一个错觉。实在者乃是一个庞大的意志,出现在全部自然历程中,有生命的和
无生命的自然历程都一样。
到此为止,我们也许料想叔本华要把他的宇宙意志和神说成是一个,倡导一种和斯
宾诺莎的泛神论学说不无相象的泛神论学说,在这种学说里所谓德性就在于依从神的意
志。但是在这里,他的悲观主义导向另一种发展。宇宙意志是邪恶的;意志统统是邪恶
的,无论如何也是我们的全部永无止境的苦难的源泉。苦难是一切生命必不可少的,而
且知识每有增长,苦难也随之加深。意志并没有一个假如达到了便会带来满足的固定目
的。尽管死亡最后总要战胜,我们仍追求我们的无益的目的,“就像我们把肥皂泡尽量
吹得久、吹得大,固然我们完全知道它总归是要破裂的。”所谓幸福这种东西是根本没
有的,因为愿望不满足惹人痛苦,达到之后只带来餍足。本能驱逼人蕃育后代,蕃育后
代又生出苦难和死亡的新机缘;这便是性行为和羞耻相连的理由。自杀是无用的;轮回
说即使按本义讲不是真的,也借神话形式传出了真理。
这一切都非常悲惨,但是有一条出路,这条出路是在印度发现的。
神话当中最好的莫过于涅-神话(叔本华把涅-解释成寂灭)。他承认这神话不合
基督教教义,但是“人类古来的智慧并不会被加利利发生的事所代替。”苦难的起因是
意志强烈;我们越少运用意志,我们越少受苦。于是所谓知识,只要是某种的知识,到
底证明还是有用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区别是现象界的一部分,按真相来看世界,这
区别就消失了。对善人讲,“摩耶”(幻影)的面纱已经成了透明的;善人明白万物都
是一个,他自身和旁人的区别不过是表面上的区别。他凭借爱达到了这个洞观,所谓爱
永远是同情心,跟旁人的痛苦有着关连。“摩耶”的面纱一除下,人便承担起全世界的
苦难。在善人,对全体的认识宁息了一切意欲;他的意志离开生命,否定他自己的本性。
霸谒内心中,对他自己的现象性的存在是其一个表现的那种本性,即已认识到充满着
悲惨的那个世界的核心内在的本性,生起一种嫌憎。”
我承认我是带着猎奇的心态来观看这部东南亚电影的,前半段粗糙的影像,男孩们的爱情小诗让我昏昏欲睡...直到他们互相舔舐小解后的手时才清醒了,后半段是浪漫神秘的诗。
这部电影对于习惯了好莱坞叙事结构,和眼花缭乱的视觉快感的朋友也许难以下咽,或是认为它过于符号化(同性恋,泰国,士兵与野兽,艺术电影)。但是放下对这些符号的印象,其实这部电影是一部非常直观的简单的爱情故事。
士兵的身份与责任,野兽在现代社会中的尴尬,都在爱的面前消解。他们互相舔舐彼此的手背,互相追逐猎杀。他们与森林一起嘶吼,“我想成为你的猎物和你的旅伴,我想交给你我的灵魂和记忆。”
镜头与叙事手法都是直观简洁的,导演把他们之间的灵魂交流在后半段影像中赤裸的展开。“浪漫是一种热带疾病” 爱让人回归丛林。丛林与爱一样都带着恐惧与惊奇,打开全部的感官,回归最原始的欲望,最简单的呼吸。
很神的一部片。人是一头野兽,本能是猎杀。在漫长的孤独中,它们保持猎杀或者死亡。“我不想还没被人爱过就死掉了”在与男孩的关系中,士兵是征服者,暧昧的存在,给与了性发生空间,性的发生实现反向的征服。与虎灵的关系中,士兵成为了被征服者,猴子说“你要么猎杀他,将他从灵界解放,要么进入他的世界,被他吞服。”兽性之爱不存在解脱,只会随死亡的发生而消失。征服者的诉求来源于人的本能,而被征服者的诉求来源于求生与反向征服。本片的征服,局限在外部力量的强弱。而在人性的征服中,还要算上心灵上征服(追随)。而“真正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本片也能如字典般给出答案。虎灵被士兵视为猎物,却时时刻刻掌握着士兵的行踪。而本片超越这种世俗概念的地方,就在于士兵发现了自己才是猎物,于是掩盖自己的气味,上满子弹后,虎灵的绝望奔腾:它知道彼此之间不能发生感情,而且自己必须猎杀他了。
戛纳的奖偏重电影本体。能拿戛纳的奖项一定是在语言、形式上有特别之处。
现代的电影越来越被叙事拖累,丧失了电影的艺术性。这部片子反而不能用叙事的逻辑来看。
先是被片名误导~“热带疾病”据说泰语中的原意是“心魔”。用这名字很多问题迎刃而解。这还得拜:
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1414808/discussion/16710199/所赐才知道。
关于猛虎的传说,我想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东方式的思维本就是万物有灵的。
电影最特别的地方是两段故事的联系和分割。依照叙事的惯性,两段应该是互为解释或注解。也许这种说法没错,只是我觉得是一种对物质现实的认识。第一段的情节也许只是物质现实的一个切面,就像平面与立体的关系。而另一段是另外一个切面。运用想象力,两个不同的切面构成了一个广大无垠的“立体现实”。谁又能真的了解这个世界呢?
导演的贡献就是用电影,呈现了不仅仅是物质世界的复原,而且试图描述一个“完整世界”。构筑的过程产生于观众心里。
这是绝对的艺术片,不是在电影里讲哲学就是一部艺术片了。
如何产生这种效果?最初的构思应该是在结构和形式上产生的。之后是用镜头来达到效果。思想和才华缺一不可!
泾渭分明的双段叙事,不是语义的割裂,而是以截然不同的语法,在对照与互文之中生成统一的语义。看到落叶即想到秋天是常理,而阿彼察邦的哲学是看到新芽即想到秋天。
《热带疾病》的前半段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一段克制的同性爱情故事,是对漂浮于日常经验之中的碎片的聚合。爱情起始于两辆并排行驶的车上,在短暂的红灯等候时间两人将头探出车外寒暄,而下一次再相遇时KENG已坐在副驾驶座上教TONG开车。
与此类似的还有:大雨时的屋檐下、深夜的宠物医院、简陋的街边歌厅、古旧的电影院、小吃摊旁的广场舞,眼神的流转与身体的碰触成为了这些浪漫情境中爱情涌动的唯一线索。你很少在一段爱情故事中看到如此不自知、不自证、不自恋的主人公,他们以一种天真的知觉释放着信号,亲昵的时刻总是被笨拙的谈笑破坏,却完全伤及不到爱情的质地。
阿彼察邦在叙事上的纯洁性得以完全展现。在这段无因又无果的爱情之中,人物是无须理解、相信与掌控的,go with the flow,我们与人物所共同经历的恰是某种当下,它的真实性只有在事过境迁之时才能够被辨别。
与之相反的是首段尾声的那一幕。夜晚昏黄的路灯下,TONG忘我地舔舐着KENG握紧的手,我们看到了某种意志,要将这一刻的声音、气味与触觉完整留存的意志。于是,甜蜜的氛围陡然转为伤感,以不舍暗示永别,是阿彼察邦的高明之处。爱情的顶点是情欲的爆发,也同样是退潮与变质的开始。放开KENG的手,在KENG的注视下,TONG一步步潜入暗夜,影片响起欢快的歌曲,KENG独自骑着摩托车奔驰在路上,画面切入梦境,KENG与战友们在卡车上谈笑,周围的景色伴随着地上卷起的尘土一起倒退。
音乐忽然停止,KENG在床上醒来,黄粱一梦而已。真实一旦被打破,即成为了需要被证明的假象。
如果说影片的前半段是流星般散落满天尚待求证的幻梦,进入丛林的后半段则是黑洞般尽数吸入去伪存证的苦旅。赤身裸体的TONG化作猛虎与身着军装的KENG展开了捕猎游戏,时间的刻度与空间的量尺不再成为叙事段落的区隔,紧握武器保持警惕的戒备姿态成为了象征式的初始设置,来自外部世界的对讲机渐渐失去磁性,指明方向的线索仅剩下猛虎的脚印和抓痕、水牛的尸体与魂魄、闪动的萤火虫和影影绰绰嗡嗡作响的潮热根叶。
影片的同性标签仅作为阿彼察邦私人情结的借用,或是对情感上势均力敌的暗示,从银河跌入黑洞的情境跳跃真正意指的是爱情必将从吸引走向吞噬的必然。导演提供了诸多归因:贪婪成就我们的堕落;人性的试探与克制是维持道德的遮羞布;在因果报应的循环中,剿杀与臣服是世间万物唯一的归宿。
人虎对视——静止的特写,如步道施咒的尾声将阿彼察邦影片中的的催眠氛围推向了极致,他弃用了以往作品中神来一笔的戏谑般的抽离(酒吧霓虹、广场舞),将全片顺势拉入安眠的深渊。浑然成一体,天然去矫饰,恐惧、悲伤、甜蜜、安详,所有矛盾的情绪融化在丛林之中。杀了它,顺便杀了我。我躲在夜里取笑着黑,因为没有人能杀死鬼。
3.5;完与其他作品的丝丝勾连,构成阿彼察邦式的丛林宇宙,现实中养成的心结累积,幻化成实体,具有东方因果报应性质,虎灵是欲望喷张、冲破道德束缚牢笼的原始蛮荒之力,它的原动力来自于对肉身和意识的双重贪婪,“贪婪就是我们的堕落”。拍丛林中的灵道故事,鲜有企及阿彼察邦者。
★★★★★第一部分虽然以完整的情节圆满,但仍以景别设置与空间剪辑制造新异,潜在的内容(口述影像、浪漫的台词)与第二部分形成坚不可摧的锁链。第二部分摄魂。综合看阿彼之后的作品,摄魂术不断强化,已与日常生活完全链接。事实上,互舐手的动作是原初的,却仍是经验的,在他的作品序列里弥足珍贵。
中国也有老虎不吃人的故事,他看着你,是神秘的旨意。
看了那么多那么多gay片和les片,只是觉得那就是爱情啊,也是有血有肉的爱情啊。阿彼察邦却道出了另一番语境:爱情,不只有血有肉,还有兽性和神性。问题来了,做爱的时候,是更接近兽还是更接近神?
首部在国际电影节获奖的泰国电影,东方神秘主义+同性恋情的微妙暧昧+人兽精神梦境的辗转反侧,着实精彩。片中男生衣服上书“基市明德”,衣服想必是福利机构从基隆明德国中回收送来。
前半段每一条叙述都在交代人物关系,为后半段做铺垫,为了使后半段不至于太过柏拉图,用了一半的时间交代后半段则开始进入真正的虚幻梦境,每一步空间上的进阶,都是探索终极潜意识的必经之路,都是关系的递进,只是良性恶性并存;每一次镜头的转换调度,都是层层叠叠翻涌的复杂心绪;直到最后终于可以正视,当他说出心甘情愿献祭肉与灵,结局才终将要显现,但是否献祭我们并不清楚,假如这一步少了哪一项都不算数。在一步步怯魅以走向灵魂的崇高境界中,常常错误地洞悉自身的潜意识需求,当灵超支变成在自我世界的过度enjoy,当灵不够则披上兽皮表演层层掩饰,则无法逃脱得救,则建立围墙……如此结局大概率是通往极乐之旅的一场幻梦阿彼察邦一定是切身体会过来自外界和内心的所有痛处,便真诚写尽所有祈愿……
A+/ 杰作。萤火虫与传呼机的交叠成为奇幻传说的微观模型,蔓生出一种异常陡峭的电影地理学。这种地理学的支配下,被人物所占据的“视角”表面存在实而消弭,只有影像与声音起伏无尽又恍惚间电光石火的立体缠绕与浩瀚包围。
《电影手册》2004年十大电影第一位。暧昧,粘腻,非常凶狠。用“实”进入“虚”,再用“虚”破坏“实”。欲望在进入丛林后变得充满神性。被打破的不止是结构,还有语言,阿彼构建了一种异于传统的电影美学,文本外的延伸极富魅力。
前半部分讲的是克制欲望,后半部分就是人克制欲望时,内心的心魔作祟。心魔如虎灵可以根据人的主观认知幻化成各种形状,要么克制住欲望做人,要么向欲望妥协,任心魔摆布为虎作伥。同志的情感本来就微妙折磨人,当这种敏感遇到神秘主义和灵道就更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了。★★★★★
拍法相当之霸道
前半段节奏显得有点混乱/过于碎片化。15秒的黑屏也是厉害。很难说东东南亚异域情调/传说满足了西方观影视角,但至少独具特色。后半段开始发力,最神秘主义的晶体-影像。拜泰国宗教主义所赐,阿彼察邦是一位真正的后人类主义导演,人-虎对调之后,我们真正跳出了人类中心主义,而生成则是双向的。
对于人的肉身血液中的记忆、源自古老的灵魂而做的的现代阐释。因果巡回,心灵的觉知。前段的写实与后段的超现实,心魔-虎灵的二段式互文,共同打造了一个有创造力的迷人结构。最近为了准备高考,被折磨得很累,全身上下都非常疲惫,看电影时多次睡着又复醒,感谢这部电影让我通畅很多。
开始以为是战争片,后来变成了同性恋片,在后来又变成聊斋了
果断收为我爱的导演之一!东方嗅觉、哲学气味、有节制地使用一己的生命经验,和文化语境相连。这片不如波米叔叔好懂,依稀读出人性与动物性的关系,万物皆有灵,恐惧里都有爱。“老虎像影子一样跟着你,他的灵魂既饥饿又孤单,你是他的猎物,也是他的伙伴。”要么杀了他,要么进入他的世界。
是评委会奖,不是评委会大奖,就是塔伦蒂诺乱搞一气的那届
在阿彼察邦所有电影里的喜欢程度可能仅次于“记忆”,一则放虎归山的爱情寓言。从文明到丛林,从社会性动物的人到回归最原始的动物本能。士兵和老虎当中,阿彼察邦最终选择了老虎作为情人。无需再压抑内心兽性,也不用再穿得整整齐齐,蛮荒世界没人在乎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摄魂般的影像空间。
直到最后才看懂。阿彼察邦用片中片的形式把男孩接受一段激进爱恋前的潜意识挣扎奇幻地呈现出来,从而将电影最为彻底地还原为梦本身。这种彻底性还在于,他淡化了同性恋在外在的社会层面上的表达,从而将爱情最为彻底地还原为个体隐秘盛开的情欲、恐惧与悲哀。
两段式,退化论,《热带疾病》在第一段中捕捉到一种隐而不显的,由波普文化(流行音乐,嘈杂的人声,以及游戏,媒介)构建起的廉价Affection,并将此,通往影片的第二部分——或者说是重新开始的影片之中,在这里,作为纪录属性的摄影机重新开始animate。老虎隐喻着自然神灵的存在,以及它的神秘,危险性同构的性质,在《热带疾病》中,动物在影像的生成之中被释放,当军人手中的对讲机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之时,机器,身体与自然(一种假定的聚类)不再分化,他也将逐渐失去身份,或者说身份无法再放置在语境中界定。阿彼察邦以社会为质料创造了一个Universe,两段之间的逻辑关系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Universe所展开的空间意识。
由日入夜,征服欲开始释放,两人从试探走向性爱。
阿彼察邦的丛林返祖之旅,获2004戛纳评审团奖。1.两段式,写实的同性情谊断章+幻梦般的丛林追猎探秘。2.呈现人的动物化过程,即情欲与本能的释放与回归。怪物/虎灵与士兵/猎人的缠斗恰似荒蛮与文明、前现代与现代性间的复杂关系,一如当代城镇中依旧流行的古旧传说(和尚与金银/石头的故事)。3.生机勃勃的虫鸣声近乎贯穿始终,丰饶的环境音在唤醒丛林感知的同时催眠了我们,引人沉入植根于泰国本土的迷梦之中。4.帮忙切割冰块的工作,令我兀自想及生长于另一片前现代土地上的神秘作品——[百年孤独]。5.互相舔舐手背与指节的段落,潮湿而原始。6.我给你我的灵,我的肉,和我的回忆。我的每一滴血,都唱着我们的歌。(8.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