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样才算是一部值得观看的好电影,我们又是依靠什么标准给电影打分?电影往往没法直接解决问题,但它能够暴露问题,花整整两个小时用大银幕强调某件事情的存在。无论正确与否,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谁也不能装作没看到。
影片《我的姐姐》其实并非《你好,李焕英》那样主打亲情的煽情之作,它更像是一只隐形的手,引导着我们去窥探那些在生活中一直存在,却很难被注意,又足够戳到痛点的东西。
电影原名为《踢皮球》,而弟弟安子恒正是这个皮球,在父母因故去世后无处可去、无人照料的皮球。但这个皮球,最终被踢向的正是在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中早早独立的姐姐安然。
按照固有的思想,姐姐之所以为姐姐,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应该舍弃自己想要追求的人生,而选择提前当妈。就像姑妈一开始说的,“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你弟弟好生养大。”似乎这就是她是唯一的选择。但在安然的吼叫和不服输中,我们才会恍然发现——对啊,凭什么!
安然是姐姐。“姐姐”这样的头衔,在传统的父权社会和这样的四口之家中无疑蕴含了太多沉重的含义——女性、有一个弟弟的女性、需要为弟弟有所牺牲的女性。
在影片开头的家族争吵中,我们便足以感受到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氛围。像安然所处的这样看似正常运转的家族中,有多少女性背负着类似“姐姐”这样沉重的称谓,又有多少像大伯、舅舅这样的男性只是一味喊口号。如此畸形的观念中,女性扮演的家庭角色除了在一定程度上承担着对男性的责任外,还要因为性别原因受到社会的不公待遇,甚至是人生轨迹的束缚。
在如今男女平权问题极度敏感的社会环境下,影片《我的姐姐》选择将这个问题引入家庭,就像是为它披上了一层坚硬的马甲,无形中掩盖掉很多本质的残酷。在亲情、责任、感动和时间的催化中,所谓的“男女不平等”问题似乎都被融入进家庭角色中,每个人都视而不见。
影片中的“姐姐”,不仅仅只是安然。姑妈也是安然爸爸的姐姐,是由传统家庭和社会观念培养出来的,完全合乎那个时代的完美的姐姐。
姑妈的生活始终以儿女为中心,以瘫痪的丈夫为中心,以弟弟的儿女为中心。对于她,我难免会想起一句话:“有些人生来就善于牺牲”。姑妈试图将安然也培养成像她一样甘于奉献的姐姐,她不仅选择自我牺牲,也想教会安然自我牺牲。她是旧思想的受害者,在一开始却也试图成为旧思想的帮凶,套娃似的把安然也装进父权的遗骸中。
印象很深的一幕,有位孕妇在生命危急时还要坚持生产。当两个小女孩哭着追向母亲的病床时,残酷的现实便显而易见;母亲为何要赌上性命生下腹中的孩子,因为那是男孩。
安然追上去的那一瞬间,她所追赶的不只是这个孕妇,而更是成千上万个在男女不平等观念的荼毒下、在畸形的家庭责任问题中,看似尽职尽责、实则对自己处境浑然不知的女性。
安然跑得再快,也终究敌不过一句“孕妇自己的意愿”;她丈夫说,“看见没,是我老婆自己要生。”这句冷冰冰的话,用所谓的个人意愿把自己的妻子推上了鬼门关;而所谓的个人意愿到底仅仅是个人的选择,还是社会主流的选择,抑或是男性作为既得利益者的选择。这不过是父权思想对女性的洗脑,让她们都误以为这是真理且毫无反抗之势,这才是最可悲的。
影片中的姐姐,不只是兄弟姐妹中较年长的女性,更是在整个社会中迫于传统父权观念而深受束缚和歧视的女性角色。当这部影片将男女不平等问题摆在台面上,我就开始担心结局。简而言之就是,姐姐究竟是选择属于自己的、更好人生,还是选择照顾弟弟、提前当妈?
这样的二选一的抉择,其实无论结局如何,都不会是标准答案。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一套自己的价值观念,不同的价值排序便会衍生出不同的解题思路和答案。而给出具体的答案,并不应该是影片所承担的任务,因此,开放式的结尾无疑是最为保守、也最为安全的方法。
看豆瓣评论,很多人都对影片结局表示不满。凭什么姐姐不能再直接一点、再果断一点,在协议上签字,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
如果结局是这样的,那真正带给我们爽感的,其实也不是姐姐终于有机会去追求自由人生,而更在于她的离开就像一记响亮的巴掌,毫不犹豫地落在这个男女不平等的家族上,落在整个社会中套住无数“伏弟魔”姐姐的枷锁上。然而,正是对这份爽感的追求,一定程度上混淆了我们真正仇视的对象。
影片中的“姐姐其实并不讨厌弟弟,姐姐真正讨厌的是弟弟的含义”。姐姐也并非不愿意做个好姐姐,她真正难以接受的是家庭关系中对“姐姐”这个女性角色的各种不公,对责任的强制加持,以及对其命运的无端束缚。
姐姐是重男轻女的家庭的受害者,弟弟是不负责任的破碎家庭的受害者,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血缘关系,却在中国传统父权社会的残留思想中形成对立;而这份对立却让我们恍惚以为,姐弟是对立的,个人与家庭是对立的,男性与女性是对立的。但其实,我们真正的对立面应该是男女不平等观念才对。
电影并没有妖魔化这个家庭,我也是后知后觉才有所感受。影片前半部分描摹安然的形象,用她的独立、倔强和难以挣脱的困境,把问题和矛盾一步一步加深。但影片后半部分却难免会给人一种为结尾而不得不打亲情牌的感觉;用眼泪、血缘、情感和责任逐步消耗并统一观众感情,以求最终能够以相对圆满的结局落下帷幕。
看似老套、浑水摸鱼、提出问题但态度模糊;但在我看来,安然对弟弟情感的转变,显然并非血亲感情深化那么简单。它更是一种选择,但绝不等同于对重男轻女家庭的屈服,更不代表安然就此失去了冲撞传统观念的勇气。
姐姐离开弟弟这样的结局固然能让人拍手称快,但我们也不能忽视,姐姐或许是真的想选择跟弟弟一起生活,她或许无法接受从此不再跟弟弟见面。所以,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弟弟,才算是男女平权,才算是新时代女性?
姐弟俩在家庭中彼此相依,并逐渐产生情感是符合现实的,因为家庭本就是一个教人去爱的港湾。只不过,安然向来是不善表达感情、有点倔甚至固执的女孩,无论是面对男友还是面对堪比母亲的姑妈、堪比父亲的舅舅,她的感情都是隐忍的,更习惯于以鞠躬、蜻蜓点水的亲吻和送皮衣等行为表达感情。
最开始,全家福中缺少安然,警察甚至需要通过证件才能确定安然是死者女儿。这对于从小被姑妈带大、父母甚至想把她变成真正残疾人的安然来说,家庭是渴望亲情却无果的缺失。
但在与弟弟的长期相处中,安然才终于找到了亲情中曾经缺失的那一块。影片中有个情节是我意想不到的,弟弟安子恒主动给领养家庭打电话,要求跟他们一起生活。虽然难免有刻意和不自然的成分,但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安子恒的“弟弟”身份只是相较于安然被人强按上的“姐姐”身份而言的,他本身并没有错,他的身份只是我们基于传统父权观念而赋予他的。
安然对弟弟的选择,与孕妇执意冒着生命危险生产的选择其实是不一样的,这是安然对“弟弟”这个称谓理解上的改变。从全家人都因为她要“抛弃”弟弟而破口大骂,到姑妈和舅舅真正能够理解她的处境,对于安然来说,“弟弟”已然从那个在重男轻女观念下需要她舍弃自由的“施暴者”,变成了在彼此相处中让她真正感受到亲情的男孩。
什么是男女平权?它并不是要求女性与不公平的原生家庭坚决对立,更不是对男性角色的憎恶与仇视,它更是在健康观念中真正遵从本我而做出的抉择。由此看来,无论是选择将弟弟送往领养家庭,还是选择跟弟弟一起生活,都是对传统畸形观念的冲击,都是新时代独立女性的选择。
影片的可贵不止在对男女平权问题赤裸裸的聚焦,更在于它是通过小人物的挣扎、反抗、选择,让我们在不平等的束缚中找到答案。如果说影片结局是所谓中国式的happy ending,是对以爱为由的道德绑架的迎合,那么,我们的这份质疑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道德绑架呢?
作者| 鹌鹑蛋;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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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于《Vista看天下》)
近来国产电影出现了不少与女性议题相关的作品。春节档大热的《你好,李焕英》讲“母亲”,到了《我的姐姐》,戏名更是直接揭晓了主要角色的身份。不但两部戏中的女性都涉及了家庭内的两种“角色”,而且巧合的是,两部戏的编导也皆为女性。
相比《你好,李焕英》喜剧的类型包装,及主打母女情的戏剧定位,《我的姐姐》则很不一样。无论从电影故事本身,还是从戏中所折射的社会性议题来看,它都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女性主义”定位。
戏中由张子枫饰演的姐姐安然,在电影一开场就遭遇了父母丧生的变故,遗留下一个自己并不熟稔的弟弟。大家庭中的亲戚要求姐姐抚养弟弟,但姐姐却希望能一个人去北京读书,整部戏的戏剧性便是从这“左右为难”的选择、及姐姐和弟弟的关系变化当中延伸开来。
电影中为“安然”这个角色设置了相当多当代社会典型的女性困境:伦理上,父母和大家庭抱有着根深蒂固“重男轻女”的观念,上一辈的姑妈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长大,她牺牲了自己的人生去成就自己的弟弟,而这一代的“安然”则同样遭受着这种“男尊女卑”观念的压迫,无法自如地选择自己的命运;情感上,积弱的男友也没有能力为“安然”争取自主的空间,他总是轻易地向长辈和社会现实低头;职场上,“安然”则要面对有权阶级的压力,不能单纯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应有的公允对待。
乍看下来整部戏其实有着非常浓厚的社会写实意味,而“安然”这个角色的内里确实也隐藏着某种女性的反抗性与自主性。只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只是这部电影在女性议题上面的包装,整部戏的价值核心其实仍旧是相当之保守和陈旧的;或者应该这么说,从确定了整部电影的主线关系是一对“姐弟”开始,整部戏就注定了内核一定是“保守”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戏剧发展的需要注定了这份“保守”。这对姐弟关系在原本的戏剧设置中是不熟悉的、冲突的。弟弟一开始总是处处与姐姐作对,而戏剧在慢慢的积累和发展后势必要带来变化,二人的相互理解和彼此之间产生的依赖、关怀是必然的。所以在故事的最后,姐姐选择没有签领养协议而是带走了弟弟,这其实是一个相当正常稳妥的戏剧发展逻辑,也本该是一个十分温情的结局。
而吊诡之处却恰恰出现在了这个结局上。皆因电影在之前陈设了相当多的女性困境,而这些困境多数是归咎于人伦环境的压力;但这个结尾的处理,却令姐姐陷入了新一轮人伦情感的束缚之中,再一次用亲情绑架了姐姐的个人选择,这似乎也预示了她最终走向的,将是和她姑妈完全相同的命运。
这部戏的编导曾经阐述这个结局其实是具开放性的,安然仍是有强烈的自主性格,她绝不会重蹈上一代女性的厄运。但问题是,安然这个角色如此年轻(大学刚毕业),要完全独立生活已不容易,何况是要再养育一个弟弟;而安然希望去北京上学,在地理位置上天然也已经设置了另一道障碍;而安然的整个家族中,在剧情中也已经交代了在现实层面,确实无其他人可以真正照顾好弟弟。电影并没有交代安然在带走弟弟之后可能面对的更大困境,而编导完全不理角色的现实处境,轻而易举地形容她会“走上不一样的路”,这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相当不负责任的说法;而这个所谓的开放式结局,只是给人物制造了更大的困境,也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以供她喘息的出口。
另一方面,这部电影中对于人伦情感的善意描述,也注定了这部电影内核“保守”的必然性。电影一开端,似乎安然身边的许多人都不是正面角色:遵从传统伦理约束,懦弱的姑妈;成天游手好闲的舅舅;撞死安然父母,有酗酒嫌疑的钟勇;在医院中仗着家庭背景颐指气使的女医生;还有一开场已经死去,十分“重男轻女”的安然父母。但在戏剧的发展中,这些人物都会慢慢显现出善良、温情的一面,颠覆观众对他们的既定印象。这些设计在塑造人物上当然是有效的,能令到人物立体,我当然更不会怀疑这份善意的真心。
只不过,这种写法令这部戏又一次产生了吊诡的分裂。因为戏剧中所阐释的那份女性困境恰好就是被各类人伦情感所绑架;但在电影中,曾经令女性陷入困境中的每种情感却几乎都是善意的——没有一个人是坏人。就算是出现在医院之中,最坏的那个要逼迫老婆生男孩的男人,谁又能知道他在家中是否也是一个慈父或孝子呢?所以电影中的设计几乎让我们原谅了所有人,但原谅之后呢?既然没有人有错,亲情又是温暖的,那女性们能怎么办呢?她们能选择的似乎只能是再一次为了各类情感,而陷入自我牺牲的桎梏之中。就像安然在听完姑妈的陈述之后,下一场戏就是去寺庙给全家人点了许愿灯,戏剧中透露出的那种用人伦情感覆盖掉自我的意识形态其实是非常清楚无疑的。
是故这部电影又呈现出了国产电影中常见的单纯“煽情卖惨”的局面。之所以说它是“卖惨”,是因为这些惨是没有控诉对象的:身边的人没有错,问题的制造者(父母)一早已经死亡,大环境更没有错(不能拍或不能说),每个人物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也不知该向谁申诉,一切就像是一场不可控的“天灾”,最后只能自影自怜大哭一场了事。而戏中每逢女性角色遭遇困境,便配以大段大段的煽情音乐制造悲情,那份催泪的商业目的也已异常明确。而我怀疑的只是,戏中这样单纯展现女性困境除了一顿猛烈煽情让观众哭一把之外,真的有什么意义吗?如果困境只是单纯被展示就已经足够的话,那我们经常在社会新闻中看到的那些女性遭遇,哪个不比戏中这些煽情情节来得更深刻、更值得反思呢?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本就是一部商业电影,煽情并非什么原罪。说到底,电影之所以呈现出如此分裂、自相矛盾的迹象,一切源头还是剧作的问题。
剧作在阐述女性议题之余,又想主打“姐弟情”的人伦温情,想面面俱到两边讨好的结果,就是在戏剧上顾此失彼和产生了议题上的自我矛盾。如果弟弟单纯做副线,主线集中讲姐姐和姑妈的关系,戏剧上的变化替换成两代女性从矛盾到最终完成和解,想必在温情之余也会更加扣紧“女性”这个母题,不会陷入如今这般难以自圆其说的境地之中;又或者专注做“姐弟”关系,刻画好家庭关系之中的普世情感,不必非添加如此多女性议题,电影也会变得完整和纯粹许多。
而现在的剧作为了同时兼备人伦温情与女性主义,却令两个方向都失去了力量。女性主义变成了纯粹的话题式展示自不必说,另一边厢的“姐弟情”也处理得相当仓促。诸多观众反映弟弟的变化速度和成熟度太不合理,恰恰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戏剧篇幅去铺陈二人的关系转变。弟弟不是不可以成熟,只是戏剧上用了太多篇幅去刻画另一个主题,没有好好在二人关系上细心做铺垫,也没有好好刻画弟弟的性格轨迹,于是弟弟突然变得对姐姐充满情感,甚至于非常主动地打电话给领养人求领养,在戏剧上其实都欠缺了一些说服力。
剧作的这些问题当然也反映了电影本身贪婪的诉求。这部电影显然希望在商业元素上能够大小通吃:既想吃女性议题的红利,又想用人伦煽情来打动更多观众。但归根到底的问题是,究竟女性的困境、女性的自主是不是编导最想说的话?是不是她们最想表达,希望让观者关切到的地方?而现在电影出现了这些自我矛盾的问题,但票房成功,是不是编导就非常轻易地乐见其成?
这其实无关这部戏究竟是女性编导还是男性编导。无论编导是女性还是男性,如果他/她们的电影最后变得只剩下商业性的话,那对中国电影而言一定不会是一件好事。
(修订版载于虹膜公众号 )
《我的姐姐》走出了一个张子枫。
说「走出」,并不跟出道时间直接挂钩,毕竟今年将满20岁的张子枫,在5岁就完成了这个动作,8岁更凭《唐山大地震》,成为百花奖最佳新人奖最年轻的获得者。但《我的姐姐》之后,她才真正成为了「演员」张子枫,优质的那一挂。
还停留在「子枫妹妹」阶段的观众,猝不及防地撞见了「安然姐姐」。这个角色比张子枫大了四五岁,而对于十几二十的年纪,岁与岁之间的密度大得几年就能跨过几代。张子枫就跳起来,够那个本该是未来的角色。
与天下掉下来的弟弟安子恒年纪差了将近20岁,「长姐如母」这个戏中的「诅咒」逼迫她同时表现出姐与母的意思来。二人既排斥又黏连的关系,曝光了男权社会下女性的无数枷锁,张子枫就在矛盾情绪之间跳荡,或恼怒或无奈或恻隐就都有了演技发挥的空间。
有一幕,是她在医院辞职当天,看到又一个男人枉顾妻子性命,非要她转院生产。有了两个女儿还要弃大保小,安然忍不住去阻拦这个重男轻女的所谓父亲与丈夫,在争执中的崩溃情绪泼洒开来,张子枫那种盛怒之下的无力,炸开了又软下去,余波都辐射到了大银幕之外。
朱媛媛饰演的姑妈前来助阵,随后把她带回去,吃西瓜。讲究但却自然而然的地方是,她用勺子把瓤心最甜的剜出来给安然,自己把剩下的再切片,坐下来吃。朱媛媛的烟火气百般自然,张子枫跟她对戏,都一一接住了,两个「姐姐」用两种方式,流两种眼泪,不好安慰,安慰都在西瓜上来,吃完,安然强笑着鞠了一躬。那鞠躬,像是把观众心里最甜的瓜瓤也给鞠掉了,叫人轻轻惊叹,无所顾忌的快乐,也是可以一瞬间掏空的。
张子枫这几场戏很好,而好的又不只是这几场戏。她是真正在戏里活泛开了,跟不同戏路、不同功能的演员对戏,在稳定的主声部里,唱出了不同的变奏。尤其是哭戏,各有各的层次与表达,也各有各叫观众心中翻波的功力。
翻着翻着,翻出了新鲜感。这张子枫「按部就班」了这么多年,不一样了。
在之前,她跟大多数童星有着相似的规划。几岁的时光,她被放到各种故事里混经验,砖头一样,哪里需要哪里砌。直到冯小刚让她在《唐山大地震》与《一九四二》中,负责给观众尚未溃堤的情绪添一根稻草,张子枫就有了轮廓。十几岁时开始,她以小女儿和女学生的适配身份刷屏,尤其是从电视剧《小别离》里的方朵朵,到《快把我哥带走》的时秒、《你好,之华》的少女之华等角色,或动或静,都有了表达的空间,而《唐人街探案》系列里的思诺,让她承担了些许超乎年龄的邪性。
这些经历除了在培养观众缘,就是多做试探。先把能够丈量到的领地尽量踩到,她才好跨出去试水,出演这一部很有可能斩获演技类奖项的电影。
那从《我的姐姐》后再打量张子枫,打量我们始终误以为仍是小孩的00后,就有了一种「早熟」的错觉。不只是突然感应到他们从校园戏、家庭戏里长大的迅疾,而且,似乎得收起小看小孩小打小闹的眼光了。
00后作为代际,比我们想象中要更早地形成声威。易烊千玺因为口碑之作《少年的你》提名金像影帝,就是个非常强烈的信号,而张子枫这次也不免引来人们猜测,第一个00后影后,会否花落张家。
还记得2016年,24岁的春夏成为金像影后,同年底,同岁的周冬雨被封金马影后,我们才在兴叹,年纪轻轻的90后都登顶了,这倏然过了5年,下一代的内地影后种子选手张子枫也浮出了水面。
之所以要强调地域,是因为彼岸还有一个文淇,奖运好得羡煞旁人。但理应更让同辈甚至前辈垂涎的,是她对于超乎岁数的角色有着「少年老成」的洞察力与拿捏感。14岁不到,她在《血观音》里演被毒计、暴力、色欲所侵吞的小女儿棠真,表面越是乖顺无辜,就越是透得出一股凉薄。而《嘉年华》那个为保护自己而对性别霸权、身体侵犯见怪不怪的酒店打工妹小米,也被她半挣扎半「自毁」地演出了心性复苏的递进。
早慧如此,难免被寄托更多,但更重要的是,内地年轻演员群体中,多的是流量至上钳制演技输出,但台湾更传统也更较真的电影环境,还能更多培养与保留一些好胚子。把文淇视作张子枫当下最强的坐标之一,意义也在于此。
近来常常见报的还有新人刘浩存。身为唯一的00后「谋女郎」,她被寄托着「前辈」周冬雨的电影运。目前无论是张艺谋的历史伤痕题材《一秒钟》,还是韩延的绝症疗治题材《送你的一朵小红花》,都属于可以「带人」的深沉型电影,跟男主张译、易烊千玺合作,从女儿演到女友,从展现天然状态调至揣摩表演技巧,是需要在稚嫩以及世故之间找准平衡的,所以哪怕被质疑演技苍白,这样的跨度,也足够让刘浩存弯道超车。
跟张子枫在《你好,之华》里饰演姊妹的邓恩熙就是很有基础的一位。最值得一提的是她担纲主演的《少女佳禾》,这个因为母亲意外离世、父亲逐渐疏远而陷入暗淡生活的女孩,旧有仇怨,新有霸凌,不得不为自己挺身而出时,那种「惨烈」叫邓恩熙糅合了愤怒、绝望与犹豫进去,在大银幕上汇成了一股叫人生疼的情感力量。不过,虽然她演得不差,不叫好也不叫座的电影并不能让她在短时间内跳得更远。
其他一些同辈,《流浪地球》《快把我哥带走》的赵今麦,《二十不惑》的李庚希,《赘婿》的蒋依依等等年轻女演员,还需要有更密集甚或更精准的发力。
就跟女演员一样,暂时能够冒尖的,还是童星出道且有硬货作品在手的易烊千玺,至于同行的王源、王俊凯(1999年生),以及陈飞宇、吴磊、荣梓杉、胡先煦等人,也都需要有足够好而且足够多的作品来证明他们。好歹如今,是连10后王圣迪都要提前跟这些「前辈」平分秋色的时代。
这也能看到,演员代际之间,前浪与后浪的界限在进一步削减,时间也显得进一步「紧迫」。也许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分割孩子与成人之间的门槛大概是16-18岁这个年龄段。这是一截非常短暂的中间态,迈错了步子,可能是职业生涯的「万劫不复」。
但是,要是能够捕捉到了,释放开了,这个演员就能盛放出足够惊艳也足够让人惊羡的实力。比如曾国祥之于易烊千玺,后者作为童星、作为偶像、作为小孩,终于在亟需转型与突破的关口,遇到了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迈过这个年龄段,这个表演分界线,他一夜之间就跨越了同辈需要漫长时间才有可能够得着的「可能性」。
对于「沉寂」的大多数人而言,顺势抓住这短短几年,通过各种青春戏、家庭戏找准表演的感觉,也不失明智。终归没有几个人能像易烊千玺那样「一蹴而就」,或者像张子枫这样,幸运地接得到各种剧本来过渡,便于尝遍年幼角色后可以选择继续深耕,也可以选择跨界进击。
在这里叹00后「凶猛」,叹的还是拔尖的一小撮,毕竟张子枫追上了,甚至很快就能越过了易烊千玺的光辉,成为「逼着」同龄演员跳出舒适圈的又一「典范」。
不过,这也暴露了00后所面对的某种尴尬,这恰恰源自于不等位的「早熟」。演员早已跨到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尤其是在更容易催熟的娱乐圈,但是却被比校园早恋禁令更「严格」的商业规则给绑了手脚。
很难得地,在《我的姐姐》里,张子枫有了男朋友,更有了吻戏。之所以加了个「更」字,是因为国内对小演员似乎有着一种秘而不宣的「保护」,导致他们想要延长扮演少年的演员寿命时,戏里戏外都要杜绝性意味的出现。于是,00后面临着岁数渐长,但是观众与市场「要求」他们继续停留在国产片里的十几岁,实质上,这并非「早熟」,而只不过是受众表层意识中的「早熟」。
所以张子枫需要借助的,是角色已经已经二十四五岁的设定。即便如此,这也还是引起一定的愕然,这大概是家长式观众群体难以迅速接受的某种「粉圈思维」。更发人深省的,是导演陈思诚看完这部讲述女性困境的电影后,「揶揄」张子枫的银幕初吻没能放到《唐人街探案》系列里。这种不得体的「争夺」,更为张子枫,为00后,为年轻请女演员添了一重所谓男性审美大环境造就的尴尬。
反过来看,张子枫这一次的「破格」,也更是一种试探,甚至宣言。「早熟」之于00后的福利,是意识到自己可以去「熟」,也能够「熟」得起来,这对演员而言,无疑是一种至关重要的解放。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把握独属于他们的好时机。
毕竟在国内,一方面是青春片、偶像剧有很大的市场,在流量利好的同时,也让许多年轻演员走不出来,另一方面,则是电影电视剧对女演员一贯的相对不友好,就连张子枫,都表示过,「我不光会担心没戏拍,(还会担心)长时间不演戏就演得不行了,之后就失去了感知一切的能力」。
此时细想张子枫的奋起与自省,对现下的电影与电影环境,也许会生出更悲哀的心态。
其一,表演环境如此败坏。中老年女演员常叹接不到合适甚至适量的好剧本,更没有多少好戏可拍,现在即便是选择权正多的年轻演员,也生出了同样的隐忧。但另一方面,疫情前热钱不断涌入,带来过电影短期内的虚假繁荣,早就让流量+IP成了许多演员醉心或不得不醉心的名利双收的路数,模式化的流水线生产干扰了健康的影像表达,劣币驱逐良币愈演愈烈,商业电影愈发成为一个任人装点的小丑。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摆在好演员面前的问题不止是剧本数量问题,更是质量问题,这质量是需要演员去献祭的,多少演员屈从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呢?
譬如我们可以站在影迷角度自私地认为,倪妮可惜就可惜在,在《金陵十三钗》中惊艳过后,哪怕担纲主演的戏层出不穷,却要等到9年后的《拆弹专家2》,演技才被再次「认真」提起。在极其宝贵的二十多到三十多的年龄段,她享用了流量红利,但也许换不回一个演员标签了。而这,契合了很多85后演员专注流量变现的大IP、大女主的影视现状。
其二,中国电影与世界影坛越来越脱轨。好电影与好演员一损俱损,经历过60后巩俐、70后章子怡所代表的国际成就,那种不可复制的路线与视野,更衬得我们当下不断缩窄的窘况。90后的继任「谋女郎」周冬雨通过两岸三地合拍的《少年的你》,够着了连奥斯卡的门槛,已经是足够致幻的兴奋剂了,但留给后来者的挣扎空间,短期内是见不到更多改善的。
让第五代、第六代导演出征国际影坛成了越来越遥远的传奇,而传奇发黄了,也不过是商业法则侧边无关痛痒的注脚罢了。我们现在自然也有新电影亮相各大国际电影节,只是名导演少了新锐甚至尖锐的表达,新导演又缺乏长足发展的利好环境,关键是那种拼死拍好电影,继而业内、圈外持续沸腾的精气神没了,多的是变现能力的关注,以及表达尺度的玻璃心,这无疑是最让真正的电影人所痛心的。
其三,演员断代如此剧烈。不只是以代际、年纪划分,更是好演员出得太少,太慢,几代谋女郎、周迅、宋佳等人过后,是周冬雨与春夏,然后似乎就要接续到张子枫,而目前的张子枫同样跟同辈拉开了巨大差距。各年龄段好演员的密度越来越稀,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哪怕热钱涌入近几年遭遇了冷水,却没有多少人试图修复畸形的电影生态,反而仍有许多人愿意将之视为赌桌,豪赌一把就是目的。
日渐遇冷的弊病之下,从上到下的电影人都忘记了,电影一定要走在演员之前,这是演员打响名声、赢得主动权,而电影能够持续发展、获得生命力的不变法则。
张子枫可贵就可贵在,她有作品意识。20出头的年龄段缺乏优秀演员的有效表达,张子枫能够提前顶上,算是第一个抓住先机的,第一个抓得住的是她,而不是其他同辈人,也许在于她很难得地做到了专注,不只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把戏演好,而且能在流量至上的娱乐圈,让演员回归相对纯粹的表演。
而我们试图为每一个从污泥层出头的演员呐喊,就像是在日薄西山的电影圈内,召唤一个个超级英雄,希望他们能够抗打,更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够逆转时空,从商业与工业巨兽口中,把残损的电影躯体给拖出来。日后究竟怎样续命,怎样复原,不得而知,但期待完00后,希望我们不致于通过巴望10后、20后,来延续这种致命的虚幻感。
昨晚下班后,一路冒雨赶去看《我的姐姐》,虽然用光了一包纸巾,也确实是一部制作精良的好片,也很想好好写一篇影评,但很难下笔。
这是一个危险的议题,豆瓣某篇高赞影评就出自我熟悉的朋友之手,我知道她的故事,也懂她的代入感,更明白她的愤怒,作为一个葱省女孩,这一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还是想表达一个非常不讨喜的观点: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女性意识觉醒只是为了battle吗?我们对抗不公只是为了赢吗?伤害只有回击一条路可走吗?我们变得强大之后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或者说,当我们真正成为一个独立、坚强的成年人以后,什么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这可能也是片中纯女性主创团队真正想探讨的话题。
1/两代姐姐的选择
片中不管是“姐姐”安然,还是“姑妈”安蓉蓉,都曾经是重男轻女思想的受害者,她们都曾是一个不被爱的“姐姐”。
作为上一辈的“姐姐”——安蓉蓉的选择是,“从生下来他喊我一声姐姐,我一辈子都是姐姐”,所以,哪怕是偷听到半夜妈妈偏心只给弟弟吃西瓜还嘱咐“不要被姐姐听见”,她选择不计较;考上大学俄语系,当家里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的时候,她选择牺牲,把受教育机会让给考上中专的弟弟;当弟弟生了女儿,她再次选择放弃去俄罗斯做生意的机会,回来帮他带娃;这种无条件、不计成本的付出,甚至是牺牲,一直贯穿着弟弟整个人生。连弟弟的葬礼,她也是主事人;甚至弟弟去世以后,她是有想法负担起死去弟弟育儿责任的,只是老公突然中风阻碍她的进一步牺牲罢了。
这是一种完全不计得失、无条件的付出,同样也是一种没有边界感的付出,甚至是一种建立在完全放弃个人发展、甚至让渡自己人生和小家庭利益的牺牲,所以,自己的女儿也会开口质问她,“咋有你这么无私的人哦”。
很显然,这种无私奉献的“姐姐”,哪怕是绝对伟大,无比善良的,在现在女性意识不断觉醒的语境下,这样一种伟大的“姐姐”,不再被赞美,甚至某种程度大家是反感的。
而另外一个“姐姐”安然,她最初的思维模式,可能与观众更有共鸣。她代表的是全新的一代“姐姐”,因为接受了高等教育,拥有独立人格和更强大的自我后,新一代的“姐姐”。甚至她从没有“姐姐”的自觉,因为弟弟出生较晚,她的自我认知是“独生女”,弟弟几乎是在她将近成年之际,家庭的意外闯入者,某种意义是她原有独生女生活的“侵略者”。再加上,父母长久以来重男轻女,带来的不安全感、轻视甚至是伤害,又缺乏共同生活经历,安然前期对弟弟感情的淡漠,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按照片中安然的童年经历,她大概率会成长为一个性格残缺的人,因为缺爱,所以她无比爱自己,爱到甚至有点自私的程度;因为遭受太多不公,一旦羽翼丰满,她大概率会变得防备心很重、甚至极具攻击性的;她的要强,她的努力,她的愤怒,甚至都不是为了自己,这是一个哈利波特魔法世界里“默默然”一般的存在,她终究变成一个愤怒、独立、甚至近乎于冷漠自私的成年人,如果你凑近去细看,那些尖刺、盔甲背后,还是那个无比渴望父母的爱却只换来无数次失望,那个脆弱悲伤的小女孩。
2/姐姐之外“我”的人生
很多影评应该都是出自于这种深受重男轻女思想危害的姑娘之手,这种愤怒肯定有共鸣,大家对结尾happy ending的处理很失望也情有可原。甚至有友邻提到这不是《我的姐姐》,干脆改成《我的弟弟》好了,因为一切以弟弟视角讲故事,连故事走向也是以弟弟利益最大化为先的。
但我有个问题,可能讲出来特别讨厌,但大家一定在动气之前,先问问自己:
如果你是安然,那这种愤怒究竟因为什么?
如果说父母去世弟弟不是你的责任,那父母重男轻女做错事又关幼年的弟弟什么事呢?哪怕他有一天或许会成为舅舅那种不靠谱的大人,但目前为止,他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儿童,而哪怕你对这一切无比讨厌,哪怕他的出生是建立你痛苦的基础上的,但这都不是他本人的选择,哪怕真的这一切都是罪恶丑陋的,但错真的不在他。
当然,这只是作为“姐姐”的问题,如果抛开姐姐的身份,安然作为“我”,一个独立、成年的自由意志,仔细去看看,她的选择真的只是出于单纯为“我”考虑吗?
安然努力学习,必须去北京考研的执念,归根结底,是因为高考填志愿时,父母重男轻女,把她去北京读临床专业的志愿偷偷改成川内读卫校,正是基于这种不公,她才会如此愤怒,所以即使在川内也能考研学临床,本地也有了情投意合的男友,她还是固执的只想逃离。
或者准确说,想争口气,告诉爸妈,她这个女儿也是不错的。仔细想一下,这真的是她作为“我”,一个真正独立的成年人真正想要的吗?
很显然不是,她是选择了与姑妈完全不同但却殊途同归的途径,来试图证明一个“姐姐”的存在合理性。如果说姑妈那一代的姐姐试图用无条件的付出,来向父母证明养个女孩也是有用的,姐姐比弟弟更孝顺、顾家;而安然一切看似自我甚至冷漠的选择,也变相在为了证明这个“姐姐”也特别好,比“弟弟”更优秀,她可以更优秀,是更强大的后代。
为了争这口气,她可以再痛也坚持分手,她可以假装对弟弟没有感情,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不被父母所爱的童年阴影在作祟,是作为“我”的困境和迷茫。给弟弟找领养家庭,表面看是更独立、更自我的选择,其实某种意义上,正是因为不曾被好好爱过,所以长大之后,她为了争这样一口气,为了得到过去求而不得的父母的认可和爱,她甚至拿爱情和对弟弟的亲情来换,看似是彻底跟过去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决裂,其实还是深受其害,她某种意义上,也变成了父母那种“不懂爱”的成年人。
这一切无非就是安然这个成年的“我”如何与过去那个不被爱的作为姐姐的“我”自我和解的故事,如果单纯讲一个姐弟大爱的故事,很显然,没必要这么纠结和矛盾了。
很显然,大女主一路逆袭的爽剧确实更拉风,乘风破浪、无坚不摧姐姐也更讨巧,但本片纯女性主创还是选择这样一个很勇敢的主题,用这样一种不讨喜的方式,给出一种过于理想化的选择,对此,我个人是支持的。
这是一个关于自我成长的故事,当一个不被爱的小女孩,长大成为一个独立、强大的女性,她如何去原谅,如何与往事和解,如何放下被伤害被轻视的过去,毫无负担、没有阴影的、纯自由意识的做出自己真正想要的选择,努力去过好自己人生。
放下过去吧,我们早已不是那个愤怒、悲伤的小女孩,睁眼去看看吧,真挚的爱情,美好的人生,就在触手可及之处,而我们真正拥有的力量,从来不是为了复仇,而是有得选,可以选择用更为温和和正确的方式对待他人,对待我们珍贵的人生,去努力改变这个世界运行规则,让黑暗和丑恶退散。
放下,才能涅槃重生,而原谅,不是圣母,更不为任何人,而是从此之后,可以真正自由选择,做真正想做的事,爱值得的人,过好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
《我的姐姐》热映,女性议题毫无悬念地再次成为焦点。
为此,网友们爆发了激烈争论,内容围绕影片对姐姐形象的刻画,对其在男权社会中困境的描写,以及她在片中的最终选择。
这篇文章我想从这一争论入手,谈谈我的看法。一部分是为这部电影“辩护”,一部分是给它挑刺。
我们先从争论聊起。
看过《我的姐姐》的结局,我就知道,这片儿少不了要挨骂。翻看评论,果不其然,很多网友异常愤怒,撂下各种狠话。
首先,我非常理解他们的感受。特别是作为女性观众,看到姐姐安然最终拒绝在合同上签字,领走了弟弟,似乎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最终还是乖乖听话,为守护家族的唯一男根牺牲了自己。这是哪门子独立女性?难道更合理的做法,不该是果断签字,潇洒离开吗?
这个想法很在理,姐姐应该甩掉弟弟——这一“重男轻女”观念的产物,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才算是实现了一个受压迫的女性向独立女性的转变。好,那我们沿着这个逻辑,试想另一个场景:如果姐姐签字时,看到弟弟的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她还应该签字吗?
你一定觉得我在强词夺理。明明没有的事儿,为什么要假设?
其实我这么问只是想提醒大家,在所有的“女性议题”之下,始终都潜伏着一个更底层也更具决定性的命题,叫作“朴素的人性”。我们在思考任何问题时,都不该绕过“人性”去直接追求更高的东西。
当然,我不是说“把弟弟送去领养”是没有人性的做法,我绝无此意。我只是想说,我们可以设身处地地想想姐姐的处境。她面临着一份合同,签字以后,她将和自己的亲弟弟——世界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永别。而她和弟弟的关系起初很陌生,她甚至很厌恶这个弟弟,但父母死后,经过短暂的相处,弟弟对她表现出一定的依赖,而她虽然谈不上喜欢,至少也已经接受这个弟弟了。这时,当她面临这样一份诀别的合同时,她还能毫不犹豫地签字吗?
如果导演要她摆出一个独立女性的姿态,大笔一挥,潇洒转身,这非常容易,也非常讨好;但我想了想,如果我是她的话,我很可能也会犹豫,下不了笔。因为这时,比起女性意识,更能影响她的是“人之常情”。换句话说,面对这个具体选择时,姐姐脑子里想的不会是“性别对立”,更不会是对“男尊女卑观念”的彻骨仇恨,她只会想,如果签了这个字,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弟弟了。她能坦然接受这个失去吗?很显然,她不能。
基于这一点,她拒绝了签字。我觉得这个选择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
当然,你还是可以保留自己的看法,并觉得我在胡扯,我完全尊重。我只是对于仅以这个结局为由就否定整部电影的看法,感到有些遗憾。
《我的姐姐》这部电影尽管不够尖锐,不够深刻,但它想要完成的关于“女性追求独立”的表述,还是基本完成了的。
说到底,什么是独立?
其实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主决定未来。而整部影片的故事,其实就是在讲述安然如何卸掉身上的一个个包袱,最后给自己争取到一个“自主决定”的机会。
在这个过程里,她面临着三重障碍。
第一,妥善安排好弟弟;第二,家中长辈的责难;第三,与男友的情感纠葛。
关于第一点,刚才已经说过,安然最终找到了一个理想的领养家庭,经济条件不错,夫妻二人也和睦,所以这个障碍基本不存在了。
第二点,长辈的责难,这份责难主要来自于姑姑。姑姑和安然刚好形成了两代“姐姐”形象,前者完全是一个牺牲者,为了家庭、为了弟弟可以付出一切;而安然则是一个因为受到父母不公的性别待遇而极具叛逆色彩、独立意识的女性,父母去世后,为了弟弟的抚养问题,她公然顶撞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父系家族的大家长——“大伯”。而最终,姑姑也理解了安然,不再干预她的选择。
第三点,和男友的情感问题。安然的男友是一典型的妈宝,没什么主见。他一面答应和安然去北京闯荡,一面又不敢把这个决定告诉父母。由于原生家庭问题,安然在情感关系中一直都缺乏安全感,因为连父母的爱对她来说都不是确定无疑的,更何况是他人之爱。因此,安然一直期待有人能无比坚定地爱她,但很显然,她的男友无法做到这点。于是,安然果断与他分手,自这份情感中解脱。
至此,摆在安然面前的三重障碍都已消除,她终于可以纯粹地替自己做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最终就落在了那份合同上。但我想说的是,这份合同签与不签,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然在做这个决定时,是否自愿,是否不受胁迫。
因为,当我们在说女性权利或说任何人的权利时,不是规定Ta一定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算是维护了自己的权利,而是看Ta是否自愿做出选择并承担后果。而后者才是Ta真正的权利,也才可视为Ta真正掌握了自己的人生。
那么很显然,此时弟弟已经有了好的归宿(虽然并非弟弟本人所愿),姑姑也不再阻挠,男友也不再构成去北京的牵绊,安然的决定可以完全发自本心。那么到这里,无论她怎样选择,她的女性独立之路其实都已经完成了。
当然,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在狡辩。但实际上所有电影都是如此,最终结局不重要,重要是结局之前,主人公是否完成了自己的弧光。
随便说几个例子,比如漫威电影,钢铁侠最终死或不死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死之前由一个吃喝嫖赌的花花公子,成长为一个救世界的英雄,当那句“I am iron man”说出之后,他的身份确认就完成了,结局是什么无关宏旨。
再比如《我不是药神》,片中的程勇最终是被释放、被判刑、或者出逃他国,重要吗?也不重要。重要是,他从一个唯利是图的小商贩,成长为一个散药救人的平民英雄,当这个弧光达成后,这个人物就已经立住了。
回到《我的姐姐》,当安然身上的一个个包袱被卸掉,当她重新拥有决定未来的权利时,她就已经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女性了。怎么选,其实无所谓。
当然,你仍然可以说,她的选择让人感到不舒服。我部分同意,但我也能部分理解安然的决定。除了上述的关于“人之常情”的原因,还有两点变化可以参考。
一是她当初要去北京的决定,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考研、自我追求,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要逃离绝望的此地,但随着故事发展,当父母离世、姑姑转变、男友离开、与弟弟的关系缓和等一系列事件发生变化后,北京还是非去不可的选择吗?
其二,安然内心其实一直都在期待一种无须怀疑和戒备的亲密关系的建立。这点上,父母不能提供,男友无法胜任,姑姑和舅舅也无法替代,那么当她和弟弟之间存在这种可能时,是否也影响了她的选择呢?
我觉得这些都是主创们留下的一些合理线索。
当然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完全当我在胡扯。但我只是觉得,这部电影在它有限的表达上,还是尽可能地将其合理化了,这点不该被忽视。
最后来说说问题。
在我看来,《我的姐姐》最大的问题不在于它已经完成的部分,而在于它没能完成、甚至不敢触碰的部分。
这部电影看似展示了当今女性在男权社会中的种种痛苦,但其实它给自己加足了各种保险,淡化甚至回避了更深的痛楚。
首先,我们看全片的“反派”,也就是安然遇到的最大阻力,是什么?找来找去,发现几乎没有。在她的家族中,最适合出演“反派”的其实是大伯,他作为整个家族的大家长——男权象征,秉持着传统的传宗接代的观念,最可能对安然的自由构成威胁。可是,这个大伯只在影片开始露了一面就彻底消失了。反而是姑姑——另一位女性,成了家族中最大的阻挠力量。这其实已经把矛盾悄悄转移,甚至淡化了。
再来,片中的弟弟是一个过分“宜人”的存在。他只在有限的时间里,表现出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小皇帝”的形象,但更多时候,他像一个听话的、识趣的、令姐姐难以割舍的“情感工具人”。这无疑严重削弱了姐姐面临的困境,也使得最终的“团圆”结局显得轻易而廉价。
再看安然周围的那些男性角色,舅舅、男友、肇事司机……他们都有各自的性格弱点,但这些弱点其实都是小骂大帮忙,相反对于女性,他们都是极其友好的存在。至于曾经伤害过安然的姑父、表哥,前者已瘫痪在床,彻底失语;后者则直接沦为隐形人,毫无作用……
而以上所有因素加起来,就使得这部电影在女性议题上根本无法走得更远,因为它在各方面都小心翼翼、步步谨慎,不去触碰更深、更血粼粼的伤疤。
终究,主创们还是不够大胆,他们只有心闯入一个时髦的话题,却无力为这个话题提供新鲜的观点。到头来,这部电影又成了诸多“女性故事”里一个毫无新意的案例,难以留下任何印记。
也许从片名中,我们早该意识到这点。
“我的姐姐”中的“我”,到底是谁?为什么在一部以女性为绝对主角的电影中,“姐姐”再次成为了“他者”?
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但可怕之处或许就在于,我们对答案的缺席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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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写不一样的深度影评。
大家好久不见。小宋来更新啦。
今天写的这个演员我想写很久了,因为她一直都是我最最喜欢的00后女演员。
她有天分,很特别。 上半年我看的电影不多,但是她参演的三部影片《唐人街探案3》、《我的姐姐》和《秘密访客》我都看了,她就是张子枫。
来吧~聊五毛钱的。
(顺便再给大家安利一个我觉得很有潜力的小姑娘,她叫周美君,演过《嘉年华》,论天赋她其实比那部剧的另一个女演员文淇有天赋,可惜后续资源没跟上)
几乎每个人都能看出来,张子枫是有表演天分的。 尽管大家都知道,绝大多数童星的「天分」都只存在于营销通稿中(此处欢迎大家补充姓名),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张子枫的「天分」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她敏感感性,个性鲜明,勤于思考,敢于表现, 这些都是她是拥有表演「天才」的明证。
这没有什么好争辩的,这是一个事实。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对于演员来说,「天分」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魔咒和悖论。 因为任何演员的表演天赋,归根结底都只能帮他们实现两种角色:
一种是天使;
一种是魔鬼。
从《唐山大地震》到《唐探1》,张子枫这两个维度的戏路都已经得到过开发了。而且我也可以非常确定地说,张子枫下一个令人惊艳的角色,也必然是这两种设定的极致化。
因为她质地好,这类诠释对她来说反而不那么费力,顺着演就行。
只是,这种很明显的出类拔萃的气质,也已然明明白白地成为了她表演上最大的阻碍和桎梏。
张子枫,现在没有办法演「普通人」,就是张子枫戏路上最麻烦的事。
为什么我这么说呢?
拿《我的姐姐》举例。
我的姐姐中张子枫饰演的姐姐安然,是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的女生。 在这个故事中,安然的父母为了要一个男孩(安子恒),谎报安然腿部残疾,在谎言被撞破后痛打安然;为了给家庭增加收入,私自修改了安然的高考志愿,让本想成为医生的安然不得不成为了一名护士,终日郁郁寡欢,她立志考研去北京,完成当医生的愿望。
这个电影的票房其实很好,接近十亿,作为一部女性题材的电影,我觉得是个好事情;但在这个影片中,担任女主角的张子枫的表演,我认为是很平庸甚至很失败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从结果来看,她塑造的安然,对于世界的态度和看法,都非常模糊,完全不贴合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
她在影片中的表演,不论是对父母、对舅舅还有对弟弟,基本都是「冷脸」表情居多。或者说,她在努力克制?
在大部分的影片中,张子枫的克制都让我觉得非常聪明,但是这一次,这种技巧是完全不适合这个片子的。
因为就这个片子而言,不论是人物还是议题,它都太强烈了,它既关于地缘,也关于血缘,既关于过去,也关于现在。
安然就处在这种强烈的戏剧冲突的正中央。
只有准确理解安然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麻烦之下,才能够准确理解安然之后行动的依据。
如果仅看故事设定,一百个演员,有九十九个都会认为安然最大的困难和难题,是父母的重男轻女,是她作为女性那种不受重视的不甘与窘迫。 是,这的确是人物的困境,但是它是很根源性的的。是一个困境的成因,而不是表现。 要知道,对于安然这样一个生活在并不富裕的家庭的最底层人物来说,她更直接更醒目的困境,毫无疑问是且只会是她的生存困境——
包括但不仅限于经济困境。
事实上是这样的。
因为「重男轻女」实际上是一个比较具有普遍性的社会话题,在我国有这种情况存在的家庭并不少。 但是即便是家里存在这种情况,受制于每个人具体经历和感受的不同、个性的不同,每个成长于这种环境的女孩的反抗意识也会不同。
事实就是并不是每个被「重男轻女」的「女」,都会反抗的。
不论我们是否承认,顺从、屈服、自我催眠,确实都是很多女性受害者实际的选择。这没有什么好指责的,这是由于她们力量弱小所必然导致的一种局面。
她们其中有一部分人,甚至对于这种被轻视是无意识的,她们也有可能很爱他们的父母,也有可能很爱她们的弟弟。
但是安然显然完全不是这样: 1、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家庭中那个「重男轻女」思想的牺牲者;
2、她明确地进行了持续的反抗。(包括经济独立和努力考研都是这种反抗思想的体现)
以上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获得的直白信息。但职业演员跟普通观众的区别就是,职业演员需要透过直白信息看到人物身上的潜藏信息。
在安然身上,这里的潜藏个信息是:安然是一个生存欲望极其强烈的个体。
她所有的意识觉醒和意识觉醒后的反抗,都强烈地通往着一个终点,那就是更好地生活下去。
我们能看到,安然本质上是一个并不一定很热爱生活,却很有生命力的女孩。(划重点:反抗本身就是一种有强烈生命力的体现,服从是一种弱生命力的体现,跟热情或冷漠并不是一个概念)
也就是说,作为饰演安然的演员,必须把握住安然的生命脉络,才能把握住这个人物的表演基调。
遗憾的是,张子枫没有把握住。
她非常像一个我们想象出来的「被重男轻女了」的概念,而不像一个真实地浸泡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
这就是和很多观众对于张子枫饰演的安然觉得最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的地方。 她对于自己的生命本身的态度,是应该建立在对于其他的一切关系(父母、弟弟、舅舅等等)的态度之前的。
但现在就是她对于生命本身没有什么特殊态度。换句话说,生命似乎从来没有威胁到或者虐待到过她,因此她对于生命本身缺乏强烈的态度。
她实在是太不像那种苦孩子了。
(说到这里一定会有人跟我杠她们家也不算苦不算穷,还有套房子什么的,那么我就会请你自己思考一下一个学历并不高、父母并不爱、从小寄人篱下被表哥打、很早经济独立的女孩子,她本人到底穷不穷苦不苦,她本人)
表情当然是最直接的。
这是安然听到父母出事时候的表情↓
这是她跟男朋友单独在一起时的表情↓
这是弟弟表达自己需要她她却想要考研离开时的表情↓
…
这些表情如果不放在安然这样的一个人物身上时,都是很不错很有质感的表达。 但是它们出现在安然的生命里面的时候,就是不合时宜的。 因为安然脸上不可能有这么脱俗的神态。
她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她要焦虑的事情很多。 她要计较的事情很多。 不论是父母去世之前,还是父母去世之后,茶米油盐酱醋、水费电费生活费医药费、吃饭睡觉、上班上学,每一件事对于她来说都是具体的,需要算计的,否则她就有可能活不下去,这让她几乎没有任何理由不成为一个「俗气」的女孩。
至少影片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体现了这种理由。(俗气也不是一个贬义词,片中安然表姐戏份虽然很少,但我觉得很准确很到位)
反而,安然比任何一个成长于普通的、平凡的、没有明显不平等境况的孩子来说,更加有可能去表现出某种「讨好」和「献媚」的姿态。 安然的确是「男尊女卑」的受害者、牺牲品,但由于她曾经的力量过于弱小,根本不可能反抗,因此,她其实很有可能是最先被「男尊女卑」这种观念影响和驯化的。
换句话说,安然对于男性的态度很有可能是同时具备「厌恶」和「迎合」的。
因为对于懵懂的她来说,男性不是等同于异性的一个存在,而是等同于更多「权力」的一个存在。
弱者总是容易下意识的依附强者的,它就像是一种「趋光性」。
因此,如果我们更深入一点探讨安然对于她生活中的男性可能存在一种更具有现实性的态度,那么比起「厌恶」,这种态度有更大的概率是「讨好」和「献媚」。
不是女性之于男性的献媚,
而是弱者之于强者的献媚——
但表现出一种女性讨好男性的色彩。
很多女德的东西之所以有市场,其实也是这个原理。
它们的本质都并不是性别矛盾,而是权力问题——是巨大的力量悬殊之下,人所产生的各种形态上的异化。
因此,就安然这个人物和她所承载的社会议题来说,只看到「男尊女卑」是不够的,批判男性,也根本不是目的和指向。 我们通过她所应该感受到的是这一类人的悲剧性:
安然对于他的舅舅、弟弟、男友,情感上的态度极有可能是抗拒与病态依恋并存的,这种理智上的清醒与情感上的无奈,在我看来,才是这个角色身上最无力和可怕的事情,是演员最应该探索的地方,也是最无法依靠天赋、而必须依靠演技本身的维度。
注意:我并不是说生长于一个男尊女卑的家庭中的女孩就一定是这样,而是从戏剧和真实生活的角度来说,这种悲剧的确存在,并且它有能够对故事和人物挖得更深、更透、更彻底。
但是很明显,张子枫的表演没有触及到以上层面,反而她在《我的姐姐》中大部分表演都非常疲软、乏力。
她说着憎恨父母,憎恨被轻视,但是从后续送舅舅衣服、对着父母遗像痛苦,还有接纳弟弟的表现来看,我们会发现,咦?
她的同情心是不是过于容易被调动了?她的梦想是不是过于容易被放弃了?以及她的立场是不是过于容易发生转变了?
只是跟弟弟相处了一阵子罢了,并不存在某件事真正对安然形成一个刺激点,来颠覆她过去二十来年形成的人生看法吧?对于安然来说,跟弟弟相处半年的「甜」,真的足以抵消过去二十余年的「苦」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那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安然过去所承受的苦,根本不算苦。
安然的一切转变都太轻易了。
轻易得无法承载她所经历的苦难。
这不是普通人的人生。普通人的人生,有可能连转身都要声嘶力竭,遍体鳞伤。
(这里存在一定的剧作问题,但是同样存在表演问题,不要杠)
出于对安然所经历的那份苦难的尊重,所以不论我个人情感上再怎么喜欢张子枫,我都没有办法认可她在这个影片中的诠释。
她太年轻了。 即便如她自己所说,她愿意去思考,愿意去观察,愿意去体验所谓的人的生活,但是她的确也因为年少成名,而失去了很多能够真正品尝到人间辛苦的机会。
因为真正的痛苦和哀愁,基本不可能被展示。 它们会能被吞咽,被消化,被伪装,而不会被展示。
世之不如意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我们所能展示的,永远只有鸡毛蒜皮。而高明的创作者之所以高明,恰恰是因为他们有序地讲「鸡毛蒜皮」组织成了人们可以被无限延展的一生。
这就是表演的深与表演的难,也是表演的趣味。
因为,在这当中,我们似乎仍存在一点微不足道的概率是可以去拨开迷雾的——
去正视那些在人类自己或者人类社会皮肤上上张牙舞爪的丑陋的伤疤——
清醒的人会更有勇气清醒,沉醉的人会更有理由沉醉,然后,
用我们各自的方式,与世界和平共处,温柔相待。
:)
注:我超级超级喜欢子枫妹妹。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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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有两个姐姐享受社会红利的弟弟,我一直对我的姐姐们抱有亏欠感,即使如此我也无法完全了解她们作为女性所遭受的困境。而《我的姐姐》则真实地将这种困境展现出来,女性就像套娃,一代代被装进重男轻女的男权社会套子中,压抑感和无力感充满我的胸膛,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除此之外,我还蛮喜欢这个结尾的,因为它展示了女性最强大的情感力量:爱与善良,影片通过姑妈鼓励年轻女性“套娃不必非得装在同一个套子里,自己的路自己走”,同时用这样的结尾告诉她们不要放弃爱与善良,因为女性独立和爱与善良从来都不是二选一。作为男性和弟弟,我们能为姐姐们做点什么?或许就从尊重她们的意志、了解她们的困境、支持她们的发声开始吧!男人要有内自省性。P.S.张子枫拿影后吧!PP.S小时候的安然是王圣迪(普普)演的,她未来也会拿影后的!
姐姐天生就是没有底座的套娃,是没有残障的瘸子,是挖掉了西瓜瓤的瓜皮,是装进了保温杯的咖啡。生育证明像与生俱来的一纸符咒,经文是女孩要被迫独立和牺牲。天生沾染了长女如母的气味,却跟弟弟拥有不同的爸爸。可尽管他是肉包子里的花椒,仍是姐姐要捐出的功德。她说从此经文她来诵,而功德都赠我。
可能还不够好,但它值得被看到。它所涉及的东西在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都探讨得太少,而在这个时代也尤其需要,即使只是被提起。演员们真好,坚强的张子枫格外可爱;朱媛媛的角色让我想到很多身边的人,她像妈妈、像姑姑、像她们那个年代过来的很多女性的集合,你可以轻松地质问很多“你为什么不……”但最后她就是选了最难的一条路,出于本能、规训或者爱,但她本身终归是伟大的,但也不该被伟大绑架;肖央彻底改变我心里的印象,很有戏的人,层次全出来了。影片的节奏有问题,情感有多次的断点,转折强硬,太突出戏剧性了。很多生活化的段落太过“工整”,少了闲笔,流露出太强目的性;尤其是弟弟的台词,句句“一针见血”,没了孩子本性的天真,只有大人“睿智”的设计,就会让看的人识别出来,再难融入,好在小朋友太可爱了,所以依然抓人,哭了好几次
它本可以是《何以为家》,但它选择了《以家人之名》。
原剧本叫踢皮球一语三关,编剧设计了三组姐弟关系用女主产科护士的身份设定勾连起几代女性的困境,困境中细密编织了无数议题,扎实严肃,尽管琐碎但克制沉稳。人物之丰满,几乎每个角色都在最后翻转出来立住,被迫放弃念书的姑妈,不得已放弃孕妇的产科女医生。第二幕结尾连续两场震撼人心的和解与独立的大戏,对孕妇家属怒吼发问“你都有两个女儿了,为什么还要生儿子?”它讲的不是一位当姐姐的女性的个体遭遇,是强制引产上环计生政策到二胎政策放开被迫生子之下所有无法摆脱命运的女性,生育困境的背景笼罩于全片。最巧妙的是开放式结局,当所有人跟随导演的细微视角去体会她溺水般挣扎的困境,选择似乎不再重要,因为这是一个拍给所有人看的“知晓我命运”的故事。无论是社会意义,还是行业意义(有话语权的女编剧把女导演带了出来),都是典范。
看到结尾我就知道,这片儿肯定要挨骂。很多人肯定觉得它不够女权,甚至是打着女权反女权,不然最后姐姐怎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觉得吧,电影好坏先放一边,姐姐做任何选择都是可接受的,只要影片给足了理由和铺垫,以及只要这个选择是她自愿做出的就可以。我们说女权或说任何人的权利的时候,不是规定Ta一定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算是维护了自己的权利,而是看Ta是否自愿做出选择并承担后果。后者才是Ta真正的权利,才是Ta真正掌握了自己的人生。
姑妈那条线 就是两代人的悲哀
垃圾结尾。结局是这样,这部电影的意义又是什么。为什么现在的电影都喜欢讲四川话。
三星给演员们,结局让人太恶心了。典型的男权社会下的“政治正确”,女人就要牺牲,被亲情捆绑。就算不从情感角度出发,那大家理性思考一下,姐姐现在只是小姑娘,如何养育好一个娃,送出去给富裕的家庭养对两个人都好,弟弟还小不懂事,姐姐也不懂事吗?还要媚男到什么时候?
从强制一孩到开放二胎,历史的组合拳就这样无差别地打在姐姐们的身上。而当姐姐们转身想为自己的生活奋力回击时,却只绝望地发觉无处下手——因为往往并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让她们窒息的正是这充盈各处的厌女空气,以重男轻女之手,穿梭于日新月异的时空,如出一辙、驾轻就熟地扼住一代又一代女性的咽喉。(姑妈送走安然后喃喃自语俄语单词的那一刻泪崩了😭
《感动中国》好歹还能做到——主题明确、态度明朗;本片,并不。从独立到奴隶,这是不敢动。
全片最震惊的一句话“从小被表哥当沙包,被姑父看洗澡”。
摄影很好很有设计感哦。女性电影,隐隐担心并非女权电影,我也分不清楚。跟《82年生》相比代入小男孩视角柔化了冲突,弟弟表演过于小大人了,台词写的也有点糟糕,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女性视角。一二幕搭建的特别好,第三幕有点拉胯了,每一场戏都煽情等于没一场煽情。仔细想想拍的太MV了,咔咔怼特写上音乐,何必呢。结尾很喜欢,好的电影应该带给观众思考而不是瞎给答案。今年是张子枫年。如果迷雾剧场能上就是肖大宝年。
我能理解喜欢这片的人,但我是很不喜欢的,甚至看不下去。因为几乎每个情节都在意料之中,大多数地方的拍法也全都提前猜到。哪里什么情绪,哪里该发火哪里该哭,观众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很有规划,但换句话说就是极其套路。所以,哪怕背后是非常好的真情实感,哪怕张子枫、肖央、朱媛媛都很精彩,也被套路给损耗了。这对新导演或者院线片来说也许算好事。但我只能刷手机了,尤其是这个弟弟,太假,那些台词都不是小孩说的,而且句句精准到位,编剧实在让我受不了。而且对主题和人物的表现方面,编剧也不用废笔,场场为他的目的服务,实在太刻意了,缺乏生活中真人的感觉。
最后安然带着安子恒跑出领养家庭的时候,忘了把银行卡带上,这个事儿让我很挂心。
坚持了47分钟,一边剧烈精神呕吐一边出来了。我以为我受得了这种题材,算了,放过我自己。没看完,不打分,不是受众,及时止损……(听说结局了,还好提前出来了,不然我可能会徒手拆了电影院)
21世纪的女性回归自我了吗 没有
看完最大感触:只有成为真正冷血无情的人,才有可能摆脱痛苦,这是儒家的诅咒,能破除的中国人寥寥无几。情节看似由急风骤雨般的冲突构成,实际上全是如履薄冰的斡旋。剪辑是加分的,几乎抹除了所有令人“生疑”的空隙,让这场风暴尽量逼真。
我其实不喜欢这个结局,如果在签字的地方就留白,可能会更好吧。这个故事没有解决实际性的问题,人物也不能算跟自己和解了,很难受,让我想起地久天长的那种难受
其实可以不要那么多刻意煽情,有些话从小朋友口中说出来就假了。好的是关注到了中国姐姐这个身份带来的苦难以及长久以来做出的牺牲,但结果是新时代追求个人价值的姐姐仍有可能选择老一辈的“苦难”,从被逼迫到自愿,这弧光不值得鼓励,无法展开的某些原因和结尾的亲情绑架让人叹气。张子枫的演技还是顶得住怼脸特写的。